五、赠尺玉

    龙辇被百姓簇拥着，徐徐而来，四角设有帷幔，将其中之人的面容遮了大半。

    观他身量及脖子处露出的一小段皮肤肌理，年纪应当不大，至少不是老头子。

    施寒霜瞪大眼睛，试图瞧得更清楚些。

    “寒霜姑娘。”右肩被人轻轻点了一下，她回过头，右边脸颊仍含着食物，像只呆愣的仓鼠。

    “咳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熟悉的面具。

    她霎时绽放出一个笑，两人约定的时间是傍晚。

    “好巧，不过你不需要在那人身边吗。”手指虚虚指向身后，那是帝王所在。

    少年伸出食指，竖在唇瓣上示意，“嘘，我偷偷溜出来的。”

    两人面对面站着，身量居然差不多，施寒霜还不知道他年纪，想到也就立刻问出了口。

    “我今年十六。”话毕，少年又凑到她耳边，“霜霜，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多人了。”

    靠得近，施寒霜闻到他衣袍上沾染的沉郁木香，不适合他的年纪，却与阿景极为相配。

    附近想要一睹天颜的百姓不在少数，许是少年脸上的彩银面具太过独特，已经有人认出了他，投来惊疑的目光，与同伴私语着什么。

    施寒霜点点头，将自己袖子塞到他手心，“你拉着我。”

    少年眸中光影流转，长睫轻颤。

    “好。”反手牵她走出了人群。

    手腕和宽袖，皆被少年牢牢握在掌心。

    早春尤其是清晨，呼进鼻腔的空气都是冷冽的。

    施寒霜为了今晚，选了衣橱里最轻薄飘逸的一件裙裾，但此刻全身的热气都往一处涌，完全察觉不到寒冷。

    好在不久后，少年终于停下步子，同时也放开了她的手。

    与人群已有一段距离，没能看见皇帝长什么样，施寒霜多少有些遗憾。

    情绪还未留下痕迹，眼前之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雪团。

    “哪里来的？”女孩声音惊喜。难道他在袖中藏了一路？

    “府上新生的猫崽，猜你会喜欢，本来打算送到客栈的，结果在路上就遇见你了。”

    施寒霜小心翼翼接过小猫。

    它实在太小了，纯白色的团子在她掌心打了个喷嚏，睁开迷蒙的双眼，又沉沉睡去。

    “送给我的？”施寒霜有点纠结。“可我现在居无定所，小家伙跟着我会不会太委屈了。”

    言语中充斥着犹豫，可看向小猫的神情又全然不同，是很确定的欣喜。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忧心，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下决定呢。早晨我喂过一次，过会儿有仆人送器具来。”

    “阿景你亲自喂的？”施寒霜抓错重点，揶揄地笑。

    少年轻咳两声，一截粉色爬上他脖颈。

    “顺手试了一下。”他抬指在雪团额上轻抚，“它还未有名字，留给你取罢。”

    “我听说这样通身雪白的猫叫做尺玉，就叫尺玉怎么样？”

    少年听到这话，rou眼可见地一噎。

    不过很快就重新整理好表情，回她道：“好，那就叫尺玉。”他俯下身子，“尺玉，在jiejie身边要乖乖的。”

    他居然叫了jiejie，明明是对着小猫说的，她却突然有些难为情。

    施寒霜打量起阿景。初次见面时，他展现出的得体与从容，让她自然将他视作了长者，但阿景也才是个少年，自己反倒比他大上许多。

    两人谈论小猫时，龙车已经穿过街道，向着慈恩寺的方向。

    “既然尺玉已经送到，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晚上见。”

    少女腾出一只手，拦住他道：“等等！我还没问过你全名。”

    只以代号称呼对方，有距离感，像是随时会抽身离去，比起在市井中打听怀远将军的名字，施寒霜更想从他口中听到。

    少年的视线，停留在被她紧紧捏住的那一截袖袍上，薄唇轻启，却不看她。“纪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