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书屋 - 经典小说 - 爱堕【父女】在线阅读 - 1.死死生生

1.死死生生

    

1.死死生生



    应如晦和郑采延的婚姻持续将近七年,开始的稀里糊涂,结束的满地鸡毛。

    应如晦的祖父应昌钧一口气活了九十多年,这口气憋得太长,让很多等他去死的人感到不耐烦。他先后娶过五任老婆,满打满算留下十三个孩子,这只是族谱在册的婚生子。应家有一支庞大的法律团队,专精民法典,只为了应对接踵而至的私生子女以及他们的小孩。

    这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人生,唯一的遗憾是应昌钧没能看到他的小儿子,也就是应如晦的小叔,走完婚礼仪式。

    小叔横死在自己的婚礼当天,新娘枯等一个白天,等来一则死讯,白裙立刻换了种意味。他死后,应昌钧原本硬朗的身骨骤然坍缩,但还吊着一口气,迟迟不灭,将应家人逼得上蹿下跳。有人说如果能了却他的夙愿,也许他就不再对活着这件事紧抓不放。

    这就到了应如晦为家族做贡献的时候,他长得和他小叔略有几分相像,不算多,但骗过老人双眼足够。自应如晦有了成人模样以来,每每拜见祖父,都要忍受枯槁指爪握着他的手呼唤另一个名字。

    为了老人黄泉路上走得顺风,应父将当时刚庆祝过19岁生日的应如晦召来书房,要求他找个看得入眼的女人结婚,先办婚礼,走个风光过场。

    应如晦瘫在太师椅上看自己的手,等应父讲完,“一家子神经病。”他评价道。

    不到一星期,他又改口同意,自愿成为神经病之家的一员。

    应如晦拒绝的理由很充分,他爷爷活了快三位数,带点憾事下棺也无妨,折损他去成全他,应如晦没有这份孝心。说难听点,从他有记忆起,应昌钧就像一块风干老人rou,高高吊起在应家的房梁,你很难对这样一个东西抱有什么情感。

    应如晦答应的原因也有理可循,婚是不可能不结的,无论早晚,都是他人生必过之关。只要对方也能洞悉这桩婚姻的本质并欣然接受,那么他们应该可以达成利益上的一致。他不希求从婚姻之中得到更多,没有情感瓜葛的契约关系就是他想要的。

    更重要的是他和应父达成了协议,下个月董事会,应父将力排众议,为应如晦争得一席之地。

    交好的家族中挑拣来回,应如晦手指随便一划,先见这个吧。

    郑采延大他几个月,长得应该可以用美来形容,应如晦不怎么上心。美在他的生活中并不稀缺,甚至是泛滥的,只要应如晦照照镜子便可以得到。

    他带郑采延去听音乐剧,散场后郑采延遇见认识的人,向对方介绍他是她的未婚夫,其实应如晦心中并没有拍板敲定是她,这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他没有拂郑采延面子,顺手为她披上外套。

    对方听到他的名字和“未婚夫”这一前缀,眼神玩味,分开时拍拍郑采延的肩,恭喜郑小姐,得偿所愿。

    应如晦敏锐地觉察到弦外之音,他垂头去看郑采延的脸,她眼神闪躲不及,被他捉到现行。

    像是重新认识她一遍,应如晦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一直是用那样的眼神看他的么。

    他细细回想两次见面郑采延的行动,确定了她很喜欢他,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毕竟他随便出个门都能碰见知情人士。

    就在他明白她心意的那一瞬间,郑采延被罚出局。

    应如晦只想诚招生意伙伴,对一切潜在的麻烦避之不及,尤其是感情官司。过了两天,应如晦主动邀郑采延吃饭,决定把话挑明,快刀结束。

    郑采延赴约时一改平常的清丽妆容,嘴唇猩红,黑裙如旗,眼影薄金一片。如果应如晦对女人多一点了解,就该反应过来,她穿戴战袍出席,这将不是一个和平的分手之夜。

    但他什么也不知道,字面意义上的什么也不知道,应如晦的记忆从餐前酒开始错乱,第二天他在酒店床上醒来,床上精斑点点,水迹变干发硬,郑采延不见踪影。

    比起失身之祸,应如晦更关心她有没有做安全措施,垃圾桶很干净,没用套子。

    72小时之内找到郑采延就还来得及。

    应如晦清楚郑采延不会接他电话,直接驱车去郑家要人,被告知她去了马来,凌晨的航班。海关查到了出境记录,他请在当地的朋友帮他找人,几番奔波,朋友苦笑,说藏得很好,一定有人帮她。

    她的行动落实了应如晦最坏的预想,如果只是春风一度,不用东躲西藏,应如晦没有小气到被嫖了就要把人灭口的程度。

    过了紧急避孕药的时限,再找也没有意义,应如晦决定听之任之。他心存侥幸,小孩好像不是这么容易就怀上的东西,不孕不育者那么多,说不定就有他们两个。

    三个月后,应如晦在自家的沙发上见到了郑采延。她手中攥着一个档案袋,两家大人俱在,面色各异。

    应如晦挑了挑眉毛。

    恭喜他跳过了丈夫这一步骤,直接晋级人父。

    顶着这样一个既成事实,他在郑采延身边坐下,笑容还算得体,甚至动手剥了只贡柑喂她,果rou抵在唇上,等她启唇,他将那瓣rou强硬推进她口中。

    应如晦抽纸去擦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你会后悔的。

    这不是威胁,应如晦根本懒得理她,也没功夫去叫醒一个被催眠的人;这是预言,将来的郑采延会懂。

    走之前他看了看郑采延的肚子,她穿的宽松,还没有明显的迹象显示她在那里面藏了一个活物。莫名其妙的,他想去看一看桌子上那个档案袋。

    里面是郑采延用来证明自己怀孕的b超,方才几个老的抓着那张纸研究个没完,应如晦不为所动。从坐下到起身他始终有意识的克制自己不要去看,好像如果他表现出一丁点在意的样子,他对郑采延行为的不满就显得立不住脚。

    最后他什么也没看到,带着一点不清不楚的怨气离开。

    Ok,世界上又多一个倒霉人类。因为心情很差的原因,他不乏恶趣味的去想那个孩子。你出生的理由是作为道具去促成一个笑话,这个笑话背后的运作机制是加速一个老头的死;你妈利用你,你爸根本不想要你,没有人爱你;这样惨淡的人生开局,你自己加油吧。

    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个月后,婚礼匆促而又不失豪奢的举行;三个月后,应昌钧自然死亡,灵堂黑云压顶;六个月后,郑采延顺利分娩,母女平安。

    护士将哭声嘹亮的她递交给他,应如晦第一次没有讨厌灵长类的哭声。

    她很小,刚好占他双手,具体的感受着三千克的重量。她很健康,护士一再强调,但他有点怀疑,她这么轻,难以想象她和他一样有整套器官在支撑生命运行。

    他一言不发,其实是屏住呼吸、看她通红流泪的脸,试图在她发皱的五官中找到她是他女儿的明证。

    护士笑了,让他别紧张。

    我在紧张吗。

    应如晦后知后觉他的手指在颤抖,仿佛为了安抚他一样,她停止哭泣,眼皮颤巍巍地睁大,漆黑的瞳仁对上他的,他在她眼中看到一个表情古怪的男人。

    那一瞬间,应如晦左面那扇肋骨下面突突地搏动起来,好像心脏被谁的手握了一握,他陷入一种近似于疼痛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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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羡出生前

    应如晦:自己加油吧

    应羡出生后

    应如晦:(紧张)(颤抖)(心脏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