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为沉照
一．是为沉照
世界是黑色的。 沈照仿佛做了一个梦，眼前昏昏暗暗，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只隐约有个声音问她：“不后悔吗？为沈家付出这般多，却逃不过身为女子的命运。” 她一楞，闭了眼复摇摇头，“不悔” 是真的不悔吗？ 她在漆黑的梦里攥紧了掌心，扪心自问。 你真的不悔吗？ 是悔恨的，她明明清楚的很，左不过十八年的养育之恩，竟叫她赔上了自己的一生，女子的命便不是命吗？ 为何非要如此听话，明知天赋在剑道，却为了所谓的家族需要被转而培养符箓之学，也未据理力争，磕磕绊绊的修到几近大成，该是最有价值的沈家之女了啊？ 勤恳，温婉，她成为了家族力推的人偶，最后被推入了——炼剑池。 原来是这样啊，修符箓也好，寻找天灵地宝也罢，最后都随着她的rou身一起消散在了那昏黑却guntang的炼剑池水里。 是谁缺这样一把世所罕有的宝剑？ 啊，是她那好父亲的嫡亲儿子，她的弟弟啊。 何以偏心至此 她原就不是温柔的性子，装了那么久，差点自己都信了。 是谁说，只要遵守女子的本分，认真修习父亲找来的书，就能得到喜欢？ 唯唯诺诺了一辈子的母亲，菟丝花一样美丽的母亲。 母亲，你后悔了吗，这就是女儿得到的，无望的命运赠与的憎。 沈照睁开眼，重新看向昏暗的发声处，“是，我悔，我只悔，我没有按照自己所希望的那样活着，若有机会，我只为自己而活。” “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那么，努力些，睁开眼吧”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沈照摸着黑向前几步追问那声音。 “有个人，与我定了个约定，等你成长一些，醒来吧。” 炼剑池水咕嘟咕嘟的冒起了碧色的泡。 岸边的沈家核心众人都焦急的等待着，成败在此一举，已经耗费了这么多心血，这把宝剑是势在必得。此剑一出，沈家的地位又要往前一大步，沈家的家主已然忘记这把剑浸满了亲生女儿的鲜血。 记得又怎么样呢？ 左不过是一个天资好的女儿，她能为家族的荣光贡献自己的力量是她的荣幸，至于什么剑道，那不是女儿家应该学的，女人学些符篆之学就够了。 瞧，这个女儿不就有了大用。 沈家的家主凝神看向池水中将要浮起的物体。 “家主，这把宝剑也该有个名字了吧”一个溜须拍马的族众看着他的脸色上前说到。 “是啊家主，给起个名字吧”众人附和。 家主看向池子，不由自主道，“就叫照影剑吧” “好名字啊” ........ 天突生异象。 四周暗了下来，沈家家主知道，这是神兵降世的前兆。就在这时，几道惊雷以极快的速度劈向炼剑池，池水一炸。 入眼看到的是一只苍白纤长的手，指尖还覆盖着微微的青芒。 很快，池水慢慢退去，池中出现的不是沈家上下梦寐以求的剑，而是一具浑身镌刻着奇怪黑色纹路的女体。 闭着眼的沈家小姐，心口处散发着青碧的光，照亮了她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干净漂亮的脸。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家众人大惊，窃窃私语，看向在场唯一镇住大局的家主。 沈家家主沈问庄眼底透着不可思议，他看着池中那代替宝剑的女体，一时失语。 那沈家小姐的手在众人的目光下微微一动，心口的光芒淡去了，从心口处延伸出的纹路一路爬上苍白的脸直到眼角。 沈家小姐睁开了眼。 不是沈家小姐那双温柔的褐色眸子，而是一双蕴含了碧色的光芒的眼，其中的右眼中闪着同样复杂难辨的咒印。 这般，还是小姐吗？ 池边的众人心中同时想到这句话。 “天生异象，此非神物”，一鹤发的老者手持拐杖叹，“当初老夫就不同意这般，这般是违逆天道啊”。 沈问庄看着池中的女体站了起来，一双碧色的眸子静静盯着他。 沈家家主暗摸着戒子戒备着。 沈照张开嘴，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今日真是个好日子，您说对吗？父亲” 沈问庄撒开一圈封印的符文，“照儿，你如今已非人类，为父大义灭亲，你就安心去吧” 沈照唇角勾起一丝弧度，“父亲，我的娘亲去哪了？”她看向自己头上笼罩的赤红的剑，众人合力围成的绝杀封印大阵。 沈家家主轻轻说，“你娘前几日听说了你自愿祭剑，一时想不开，已去了黄泉。” “如此我便再也没有顾忌了，”沈照手指一点，莹莹的绿光在指尖一闪， “破” 声音如水波一般在紧凝的空气中荡漾开。 封印大阵竟被轻描淡写的破开了。 那把用来封印沈照的剑眨眼间已飞到了她的手心。她低声念了几句听不清的话，用剑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转瞬间被剑身吸收，隐约散发着颗粒似的红光，紧接着，剑指向众人，飞身向前，几道细细的红色剑痕在空气中若隐若现，又很快消失。 “什.......什么......” 沈家众人惊恐的脸被定格在此刻。 只剩下了沈问庄。 沈家家主看着自己的女儿拿着那把滴血的赤色剑走向自己。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什么，他动不了身体。 当胸穿过。 他只听见沈照幽幽的说话声，"父亲，还女儿一颗心吧，炼剑池好黑，女儿的心再也暖不起来了”。 再无动静。 沈照看向自己的手，黑色的纹路隐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青色的咒文若隐若现，是那把本该出现的剑的纹路。 地面上蜿蜒杂乱无章的血迹顺着高低不平的起伏向四周流去，天空雾蒙蒙的，下起了雨。 沈照拿起了那把连手柄都带了丝血色的鲜艳的剑，看向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尸体，雨势渐渐大了，把剑冲刷的更鲜亮了些。 可笑，他们竟以为她被炼化成了剑灵，以为可以将她封印在这把剑中。 真是可笑。 这么想着，沈照也确实笑了出来。 凡人终其一生也不能想象到，半步成仙的rou身献祭是多么有违天道，成功后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沈照不止失去了那具rou体，还失去了她修炼多年的无垢心，被炼化的心与剑融为一体，本该是照影剑的剑心，现在随着她的rou体重塑——成为了她的心。 以剑为心，以心为剑。 沈照最后看向这个凡间界里死伤过半的沈家，院子外是闻声而来用火符充当照明的沈家家兵。 沈照举起手中的赤色剑，直指向天。 碧色的闪电在天空中几度炸起。 “从今日起，我沈照与沈家，再无瓜葛，我名为” “沉照” 一道光自天幕倾泻而下，在沈家人面前出现，吞噬了女子的身影。 片刻后，光晕消失，人影也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院子里堆叠在一起的尸体和腥气漫天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