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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了，琴酒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迟迟不能入眠。

    前夜一场缠绵的冬雨解决了他长久以来饮用水缺乏的困境。虽然饥饿还是犹如跗骨之蛆一般纠缠着他，但解决干渴的问题后，他总算有了一线清明，来忖度乌丸莲耶的问题。

    或者说，他临行前暗示的那个邀请。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乌丸莲耶真的如他所说拯救了一个国家，那他要亲眼看看，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以及——他是否真的要决定加入他。

    他已经被困在这里太久了。日月轮转间，有些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要烂在这里。如今既有一线转机，他也该穷极思变了。

    那个一直没有被拿走的通讯器终于派上了用场，琴酒发出一条消息，一天之内，门外就多了一套崭新的衣物。

    高领毛衣和长款风衣都是他惯穿的黑色，一旁的实木托盘上是一餐正常的饮食。琴酒慢慢打理好自己，知道此去也该是时候做个决断。

    如果乌丸莲耶真的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那他也自当为了那个渺茫的未来而再次努力。而如果这又是一场欺骗，他也没心情与他纠缠了。这次出门，既定后路，也决生死。

    伏特加亲自来接他。保时捷老爷车停在院外，一向与他配合默契从不多嘴探问私事的斯拉夫男人见了他，也禁不住一惊，脱口问道：“大哥，你还好吗？”

    琴酒当然不太好。那一餐饭弥补不了他多日来缺乏的营养，只能让他勉强有力气行走。昔日合身的衣服挂在他身上空空荡荡，枯瘦的手指从袖管中支棱出来，青筋凸起，修剪整齐的指甲乌涂涂的没有光泽。原本就立体深邃的面孔更加瘦下去，颧骨就凸起来，脸色与发色一样苍白，只有那双暗绿的眸子还有些微光。

    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也着实无法出口，琴酒摇了摇头，坐进车里。

    伏特加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看他的脸色，识趣地没有多问，而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他的任务：“boss让我把你送到机场。”

    琴酒嗯了一声，拿起车子后座放的一沓资料。

    那是他们提到过的那个国家的一些新闻简报。时间跨度足有三十年。有一些是报纸剪报，其他更多的则是一些政府内绝密的数据资料。琴酒一一快速看过。

    新闻报道永远带有政治立场，而那些不知真假的数字想要作伪也不困难。这份礼物看似真诚，但他却信不过。

    行至中途，通过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的伏特加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大哥，最近你没露面，组织里有一些传言。”

    “什么？”琴酒翻过又一页资料，记下一个数字，不置可否地问道。

    伏特加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有人说，你任务失败被关起来了，还有人说……”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了，琴酒却懂得他的意思，他冷哼一声：“说我是叛徒，被boss清算了？”

    伏特加一僵，点了点头。

    组织传言，有时候竟然也能猜对。琴酒冷笑一声：“不必在意，把你手机给我。”

    伏特加不疑有他，把手机递了过去，顺带着还有他惯抽那个牌子的香烟和打火机。琴酒微微开了一点窗户，点起烟来，信手磕掉一点烟灰。窗外的风吹起他的头发，过长的发丝遮挡住双眼，又被他毫不在意地拂开。在熟悉的烟草味道下，他打开了手机上的浏览器。

    他换了几种语言和时间，去搜索那个小国的新闻，又挑了几个自己在意的细节多方印证，在到达机场时，已经得到了初步的结论。

    无论如何，那个国家从动乱中迅速恢复的事实不是假的，许多事情背后都存在有人刻意cao纵的手笔。关于这一点，乌丸莲确实还没有骗他。

    私人机场的风大极了，琴酒走下车时，身后的发丝瞬间被狂风吹乱，犹如裂帛一般。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仿若要将他整个人都席卷而去，伏特加不由跟着他走了两步。

    琴酒做了个停止的走势，把手机还给了他，身姿挺拔，独自走向飞机，他走出几步，又想什么来似的回过身来，伏特加赶忙凑上去。

    “神户那间安全屋的钥匙在我休息室储物箱的第三个格子，密码是5172。”

    伏特加一愣：“大哥？”

    琴酒微微勾了勾唇角：“如果一个月内我回不来，那间屋子里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了。”

    私人飞机上没有第三个人，乌丸莲耶见他上来就吩咐准备起飞，一边示意他打开一侧的酒柜。

    琴酒看了看，找出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为二人倒上，而后坐在乌丸莲耶对面：“先生”。

    乌丸莲耶轻轻晃了晃杯子，闻了闻酒香：“你想好了？”

    琴酒微微颔首，神色沉静：“事有可为，我自当尽忠，如若不然，也不必再多纠缠，我死。”

    “那就祝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乌丸莲耶与他碰了碰杯。

    琴酒也喝了一口酒，眸中多了两分不知对谁的笑意与期待：“好酒。”

    这次乌丸莲耶是作为一个境外投资商去那个国家做考察，几天内走访了很多地方开了无数个会。有时候琴酒跟在他身后像个沉默的保镖，更多时候他则是自己去外面转一转。他会的语言多，去哪里都能跟人搭上话。多日以后，乌丸莲耶的合同敲定完成，他也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结论。

    无论乌丸莲耶做了什么，这些年来，这个国家确实转危为安，不断好转起来了。

    大量就业机会提升了民众生活质量的同时也降低了犯罪率，覆盖全国的医疗保障体系极大保障了民众的健康问题，家庭初步脱贫后就有余钱供应孩子进入学校读书，短短数十年，教育普及率也大大增加，这个小国又重新活过来了。

    琴酒站在酒店顶层的总统包房，向外看去，窗外高楼林立，灯火通明，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已经完全是一个大都市的样子了。

    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乌丸莲耶携一身驳杂的酒气进来，“啪”的一声打开灯，才在骤然亮起的光线中回过身来。

    乌丸莲耶坐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琴酒缓缓走到他身边。

    “庆功宴开完了，明天回国，”乌丸莲耶大概喝得也有些多，略显轻佻地向他勾了勾手指：“亲爱的，你想好了吗？”

    琴酒直直地看着他，方才那万家灯火似乎都凝聚在他眼眸，暗绿色的眸子如宝石般璀璨。他走近乌丸莲耶身侧，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单膝跪了下去。

    “从今以后，您拥有我的忠诚。”

    “你作出了正确的选择，”乌丸莲耶抚了抚他的侧颊，嗓音如醇酒一般醇厚：“你该叫我什么？”

    琴酒闭了闭眼，而后再度看向他，声音低沉，犹如大提琴一般的声音流泻而出：“主人。”

    “好孩子。”乌丸莲耶垂下头去，在他唇上碰了一碰，得到了第一个没有任何抵抗的吻，这让他不由沉醉了片刻，才拉着他站起身来。

    总统套间的主卧足够宽大，尽管琴酒有些心理准备，看到床上鲜红的巨大玫瑰花束的时候依然有些愕然，他转头看向乌丸莲耶：“您早就准备好了？”

    “今天是情人节，这是酒店的礼物罢了，”乌丸莲耶含笑看向他：“而你，才是我今天最好的礼物。”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