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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内血糖不足的情况下，思考是远比坚持要难得多的事。琴酒虽然潜意识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落到这个问题上，他沉吟良久，仍是哑口无言。

    如果结果是对的，坚持路线真的有意义吗？

    不，不对，这不是一回事。琴酒努力维持着思绪的清明，可是在脑海中翻捡半天，也找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他突然有点后悔，当年凭着一腔热血投身理想，却又因为不想参与政治而没好好听他的老师讲课，只想着尽快奔赴战场。结果到了这种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

    乌丸莲耶瞧着他的神色，唤出那个被埋藏许久的名字：“告诉我，白狼，你是冬天的孩子，你们的方法为民众带来春天了吗？”

    “那是执行的问题。”琴酒立刻道，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曾无数次诘问自己，出发点如此崇高的理想，为何会落得一地鸡毛的下场？

    他眸中杀气四溢：“如果你没有拦着我，我早就杀了他。”

    他没有说是谁，但他们都知道他的目标是谁。

    “你杀了他，俄罗斯也只会陷入更深的动乱。”乌丸莲耶毫不客气道。

    “如果你有本事在他宣布之前刺杀成功，那或许事情仍有转圜，”乌丸莲耶坦诚道，不同于琴酒，他有足够的高的政治眼光，来看待已经发生的一切：“苏联早晚会死，但不该这么死。”

    他甚至有些惋惜地说道：“再等十年，一切都会好很多。”

    缓慢降落和猝然倒地的伤害绝对不同，听到那一则消息的时候，就连他都有些惊愕，没有想到那个巨人会倒下得如此突然。

    琴酒盯着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内心深处，其实他也知道，一切发生以后再去行刺，其实他也不过是泄愤。

    但是泄愤，正说明他做不了别的。他拯救不了自己的家乡，更不要说……

    “不过，你们有一句口号，我是赞同的。”乌丸莲耶再次为二人倒上酒，举杯虚敬：“为了解放全人类。”

    琴酒怔怔看着他：“你也想……？”

    “为什么不？”乌丸莲耶神态认真：“我可以拯救一个国家，为什么不能拯救更多？”

    琴酒僵硬地移开目光：“你这是独裁。”

    “独裁的进步和自由的混沌，你怎么选？”乌丸莲耶反问道。

    这又回到了那个问题，琴酒沉默不语。

    “随你怎么说，”乌丸莲耶洒脱一笑：“事实就是，在我的治理下，他们就是过得比以前更好。”

    “你那条路太广大，太空旷，何不来我这条已经取得成效的路上来看看？＊”

    琴酒无意识摩挲着酒杯，慢慢饮下了那杯冰冷的烈酒。

    直到酒杯空置，被他染上肌肤的温度，他才再次开口：“你这条路，又通向什么地方？”

    “殊途同归，”乌丸莲耶再次为二人倒上酒：“用你们的话说是解放全人类。要用我的话，就是给人类更好更自由的未来。”

    “想象一下，”在满室酒香中，他的语气格外有诱惑力：“如果有一天，人类不再受疾病与伤痛的困扰，甚至可以脱出rou体的限制，自由还会远吗？”

    “你知道吗，历史上经常发生灭族惨案。但是人类生而平等，为什么要同室cao戈？”

    琴酒不知不觉听得入了神，随着他点了点头。

    “当然，你们可以联合所有的无产阶级团结起来。但是你其实也知道，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本来就是不现实的。巴别塔的倒塌从来不是因为上帝的意志。”

    琴酒神色凝重，他明白他的意思，千里之堤毁于蚁xue，每个庞然巨物的倒下都不是因为外界的攻击，而是源于自身内部的溃烂。

    “那也总要去做。”琴酒饮下一口酒，艰难道。

    乌丸莲耶不置可否：“或许也可以选择更简单的方法，”他笑了笑，再次提起那个东欧小国：“那就是个例子。”

    “你这是捷径。”

    “捷径不好吗？”

    琴酒张了张嘴，颓然闭上。面对一整个态势好转的国家，他怎么都说不出否定的话。他没有发现，他的思路已经完全被乌丸莲耶带着走了，而在思考的过程中，混乱的思绪不知不觉已然发生了倾斜。

    直到再次饮尽杯中酒液，琴酒才艰难道：“他们应当自己选择……”

    “他们蹉跎数十年也未必能走上正确的道路，更何况你们给出了一个足够错误的示范，”乌丸莲耶不客气地打断他：“我能让这个进程缩短，为什么不去做呢？”

    他晃了晃杯子，喝掉残存的酒液，直直看着琴酒：“如果你帮我，这个进程还能更短。”

    琴酒避开目光，拿起所剩无几的酒瓶，为二人倒上酒。

    他无意间看到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片刻前留下的痕迹，原本红肿的指痕已经变成了更深的颜色，烙在那里犹如一个更加无法挣脱的锁链。

    他突然笑了笑：“你要解放全人类，但是从奴役我开始。”

    “这不是奴役，”乌丸莲耶目色拂过他腕间的痕迹，无形无质的目光却让他感到那里一阵发烫：“我只是想要……驯服你。”

    东亚语境下“驯服”一词总是显得居高临下，因此这句话他特意换成了法语，而哪怕是琴酒也看过《小王子》，没有哪个学法语的人没读过这本书。

    他因此明白了乌丸莲耶更深层的含义。

    “我能带领全人类走到更好的未来，但那只是因为我能。而你，亲爱的，你才是我的私心。”乌丸莲耶为他理了理颊边稍显凌乱的发丝。

    “我可以与你共享这个未来，但是前提是，你要是我的。”他的指尖掠过琴酒刀削般的下颌，在他脖颈间那个他亲手掐出来的紫红印记上来回逡巡，感受着指尖下轻微的震颤。

    这句话近似于求爱，过于突破边界的含义让他不由避开了目光。

    乌丸莲耶最后举杯，与他的杯子轻轻碰了碰：“我有耐心等你，亲爱的，但如今的社会局势下，恐怕有些事情等不及。”

    “我的做法就是这样，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你可以亲自来监督我。”他大方地摊了摊手，探身向前，趁琴酒还没反应过来，在他唇角偷了一吻：“你知道怎样获得这个资格。”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逼迫琴酒立刻决断的意思，很快就规规矩矩坐了回去，和他相对喝完了最后一点酒，然后再次冒雨走了出去。

    “对了，”他站在门边回过头来：“下个月我飞东欧。”

    －　TBC　－

    ＊：金主太太提供的句子

    本章又名：老乌鸦拐小孩实录（不是）

    因为这章太诡辩了，还是申明一下，本文一切言论都是文章中人的观点，与本人观点无关，全文皆如此，不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