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筝飞

    “我该回家了。”

    方立善也意识到天色已晚，他将两人的球杆放回靠墙的架子，又领着她在一旁的水池洗手，水沁凉，有些许溅在腿上，惟真不在意地擦了擦，听见他说：“我送你。”

    遮阳棚下吊着灯，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亮的影子。

    “顺路吗？还有，”她指了指一旁的车子，“你不是骑车来的吗？还是要骑车送我回去。”

    她显然对他的车很感兴趣，方立善也看向了那辆黑色的机车，“下次骑车，今天没带头盔。”

    他推开桌球室的门和朋友打声招呼，区惟真才想起来他没回答自己顺不顺路的问题。

    村子里四处都装着路灯，其实很安全，区惟真倒着走路，看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顺便和他说话。

    “你是村子里的人吗？”

    村里有不少人家开民宿，出租别墅，因此也不乏像她这样的游客。

    方立善摇头，“每年会过来住两个月。”

    惟真倒是来了兴趣，“其他时间呢？”

    “上学。”方立善补充道：“在平州。”

    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但和她的故乡潭州相隔甚远。

    惟真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你十八岁了吗？”

    方立善先是一愣，接着出乎她意料地像是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笑了一声，“十九。”

    那种被戳破心思的尴尬让她忽然不敢面对这双黑色的眼睛，转过身大步向前走了几步，背影看着有些懊恼，她不是一个优秀的捕手，在这种你来我往的游戏里，她显然还没有掌握节奏。

    嘀嘀几声，有车子经过，方立善快步追上她，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旁边拉，随即又很快松开，皮肤的触感微凉，但手心是热的。惟真不自觉地捂住那块皮肤，低着头和他并肩往前走。

    他问她，“明天还打球吗？”

    惟真迟疑了一下，回答道：“不一定。”

    感谢平雁岛今天没有下雨，她可以不用和他长时间的告别。

    走进院门，这次他只站在门边，惟真失去了和他说再见的力气，手掌伸出在空气里抓了抓，那是拜拜的意思。

    他又笑了，在她狐疑的眼神中，手握成拳压住咳嗽一般掩饰自己的笑，然后小声说道：“再见，惟真。”

    平雁岛的晚上并不平静，四面八方的蝉鸣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身处其中的人们层层包裹，前一秒她还心烦得想将这些蝉都粘下来做成烤知了，但下一秒她又原谅了它们。

    蝉噪林逾静，所以她才听得更加清楚。转过身，穿过院子走进别墅，换鞋，很寻常地和爷爷奶奶说了几句话，回到楼上的房间，坐在床尾凳边，将微温的掌心贴住了guntang的耳朵。

    方立善站在门口，直到二楼的灯亮起，原来她住在这个房间，白色栏杆圈出露台，他又驻足了一阵，说不清是不是想等到纱帘后出现她的影子，最终却只是低下头摸了摸后颈，按原路返回。

    第二天惟真本来是想去台球室的，但有些事发生的确实突然，她拿出手机想发消息给他，点进微信里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奶奶在房间里喊她，“惟真，去倒杯温水来。”

    “好。”惟真将手机放回裤兜，去厨房盛了一杯温水，还没走到房间就听到区爷爷的叫唤。

    “该，叫你别去钓鱼你偏要去。”

    区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替他刮痧，颈部皮肤随着她的动作出现红色的印记，爷爷更是时不时倒吸凉气。

    惟真有些担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区奶奶说着不用，“不严重，就是有点头晕犯恶心，给他喝了藿香正气水，刮痧后再喝点温水，睡一觉就好了。”

    区爷爷本就喜欢钓鱼，来了平雁岛更是一发不可收了，日日都要去，今天下午回来后有些中暑，看着爷爷难受，惟真也没有心思出去了。

    空调早已经关了，此刻还有些热，区奶奶看着他喝掉水，将刮痧板一收，和惟真一道走出房间。

    “人老不听劝，以前我不相信这话，现在看，果然没错。”

    区奶奶吐槽了两句，拐进浴室去洗手，惟真回到客厅拿出手机，微信里一堆无关紧要的消息，但没有她想要回复的那一条。

    区奶奶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她站在客厅，“怎么没去散步？”

    惟真摇摇头，“今天不想去。”

    区奶奶笑了，“那就陪我看电影吧。”

    拉上窗帘，关掉灯，客厅即刻暗了，惟真在奶奶身旁坐下，随着电影的开始，她逐渐冷却下来，她不会在平雁岛待很久，他也总会离开，如果到这里就停止，他们谁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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