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够了
周月还是不太习惯随清风这个名字，不过小月和宝宝这两个称呼她都能接受。电话里，她小声说:“今天何汀给我看了好多照片，还有舒愉，她们和随清风是好朋友呢。” 当初毒贩逼迫随安对妻子与女儿开枪，自证自己不是警察。开枪时，随安打偏了，但流弹擦到了女儿的额角，一道血痕横贯眉骨。 比起外表上的伤，随清风的头部受到了剧烈的创伤，加上反复的精神刺激，大脑皮层受损严重，大量淤血压迫着海马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海马体负责储存近期记忆，而近期记忆的片段在被反复回忆后会在海马体过度，存入大脑皮层内，成为永久记忆。 她失去了一切记忆。 当时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个念头许琛想都不敢想，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对现在的她来说，即使是跟她说了以前的一切，她也只是像在看电视剧或是看小说，无法调动该有的情感。 遗忘是种幸福的能力。许琛不想让她再想起那些痛苦的事了，斜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眺望这个在夜色中静默的小城。 与灯火通明的金马会所只隔了一条马路的，是一条破旧小巷。 静城有无数条这样脏乱，阴暗的巷子。近些年也有不少开发商来过这里，试图将这个小城市变得亮堂起来。经济需要相应的环境才能健康发展，可静城只有滋生毒品的环境，最夸张的时候本地常住人口的六分之一都涉毒。 毒品让静城的经济发展严重失衡，出入金马会所的人一夜消费最低都是上万起，路边老人辛辛苦苦种植的玉米一斤才几毛钱。 而经济失衡带来的是政府的腐败，静城的每一个人的生活都被侵蚀着，每一个角落都藏匿着对光明的恶意。灰色产业与政府的沆瀣一气。 这里是一座被抛弃的，没有明天的孤岛。 周杰在对于黄阿龙贩毒集团的调查行动中负责联系线人与传递证据。周杰死亡后，缉毒局的协调会议中断，沈远也无法调动警力。 谁是黄阿龙藏在暗处的眼睛，谁又是为黄阿龙遮风挡雨的保护伞，这些都随着周杰的死亡，没入黑暗。 许琛收回思绪，听筒传来一阵慌忙的脚步声，女孩按了免提，声音变远了，“BB跑出去了，我先去把它追回来。” 失去了记忆，但还是喜欢小猫咪。许琛心里有点酸，说话也酸里酸气的，“那你还是去追猫吧，给我打电话你都没时间看着它了。” 周月被他的话说的无语，反正不在跟前，她翻了个白眼，软着声音说:“可是我也想看看你呀。” 她打的是视频，但许琛接通时转了语音，是因为不方便吗？她想到就问:“不可以让我看看你吗？” 耍点小脾气，被哄着的感觉很不错。许琛受用，笑得眼睛弯起来，回头看包厢里的黄氏父子，“不可以。” “哦。” 猫在脚边转来转去，这是在讨吃的。何汀不养宠物，她买了自动猫粮机和自动猫砂机，但周月是个亲力亲为的铲屎官，BB也用不喜欢这种全自动的东西，宁愿饿着来讨饭吃。 周月开了一盒罐头放到地上，猫咪很乖，吃的时候呼噜呼噜，一点也没撒出来。 她在旁边坐下，猫咪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生怕她会消失一样。据说这是她捡回来的猫，以前的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地暖很足，她浑身都暖乎乎的，像个小火炉。这里是何汀的房子，每天都有人来打扫卫生，木质地板清理的干净如新。 手机搁到一边，她在地板上打了个滚。许琛听见梆梆梆的动静，“宝宝？” 她不说话，继续打滚，放空脑袋。猫咪学她，肚皮翻起来滚不动了，她坐起来帮它翻身，小声说:“笨蛋小猫。” 许琛捕捉到了她的叹息，静了一会，“为什么不开心？” 他不担心何汀和舒愉会照顾不好她。她们三个是从小到大的密友，平心而论，何汀和舒愉不会比他对她的感情少一分。 何汀做事周到，舒愉温柔耐心，和她们俩在一起玩，她应该会更开心。 “许琛，”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以后都想不起来呢？” 你爱的是有曾经的她，还是现在这个我呢？她有那么多人喜欢，可我又别扭又小心眼，我比得上你深爱的她吗？ “如果你以后都想不起来，”许琛点起烟，打火机的火苗被风吹散，他问:“你会怎么办呢？” 问题被抛了回来。周月脑子里一团乱麻，自暴自弃说:“那就想不起来啊，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她，她那么好，那么优秀，我变不成她...” 烟雾在肺里转圈，许琛沉默了半支烟的时间。包厢里，黄阿龙已经面露不悦，他按灭烟，“慢慢来，不要强迫自己，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身后有脚步声，许琛回头，枪口抵上额间。 是黄川，他握着枪的那只手抖得很厉害，低声说:“把电话给我。” 黄阿龙对此毫不察觉，背对着阳台在抽烟。 许琛看黄川一眼，宝贝被这样的怂货惦记的感觉真不爽。 见鬼，这种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废物怎么有资格喜欢她啊。 薄唇扬起极轻蔑弧度，许琛反手握住枪管，在黄川惊讶得还没反应过来时卸了他的枪，拇指拨开保险，食指滑向扳机。 夜风穿行，月光下的少年声音温柔:“宝宝，你什么都不用做，让我爱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