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六三 黎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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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闲一马当先,冲锋在前。 山中地形复杂,开阔地很少,但既然选的是伏击的地方,地形就不至于狭窄到施展不开,将能用的石头都推下山砸倒不少秦军之余,反抗军众将士冲下山坡,与秦军展开血腥rou搏。 战斗激烈。 秦军在经历过最初的混乱后,很快调整好节奏,或者三五成群相互呼应,或者成群结队彼此支援,靠着没有倾覆倒下山崖的粮车,在各处跟反抗军将士拼死力战。 反抗军队伍在温泉关到汾州这一路上时常伏击秦军运粮队伍,秦军对今日遭遇早有预料,出发前便有充分准备,此刻远远谈不上措手不及。 ——一因为山道难走,一开始的时候秦军运粮队伍规模并不大,随行甲士不过千人上下而已,在被反抗军痛击之后,秦军吃一堑长一智,集中粮秣,减少运粮次数,扩大队伍规模,护送甲士越来越多。 如若不然,方闲等人这回也不会面对三千秦军。 随着战事持续进行,战斗范围从山道蔓延到了山坡上、林子中。 两军修行者尤其是御气境修行者腾挪转移,或者要冲破围攻,或者要追击残敌,或者要逃出生天,或者要救援同袍,没多久便把周围稀疏的林木毁了个大半。 反抗军将士悍不畏死,战斗一开始是压着秦军打。 亲历多场战士,众人都从血火中得到锻炼与磨砺,眼下这五百余将士都称得上是老卒,战力不比秦军弱多少。 不仅如此,因为反抗军全面放开修行功法,且能指点战士修炼的军官,已经包含到了队正、副队正一级,故而军中将士但凡是能够经历几场大战活下来,而天资又不错的,修为都能得到很大精进。 五百对三千,反抗军的确不是没有胜算。 但也仅仅是有胜算而已。 鏖战半响,战斗场面发生变化。 最开始的时候,反抗军借着推下山石砸乱秦军队列,砸死砸伤小几百秦军的优势,以俯冲之势陡然杀出,占据着场面上的绝对上风。 秦军虽然迅速反应过来,各部结成大小战阵迎战,依然被反抗军仗着修行者的力量连续突破,伤亡增加得很快。 但战斗到了中段,秦军凭借人数优势稳住了阵脚,反抗军修行者猛冲猛杀的过程中真气消耗剧烈,渐渐的冲势不再如之前那般凶猛。 ——简单说,秦军死了一千人还有两千人,只要士气不崩阵脚不溃,用人命拖也能累垮反抗军。 而三千秦军包含的修行者数量,即便不如五百反抗军多,也不会有实质差距。 作为队伍的领头者,方闲必须时刻关注整个战局的变化,在跟面前的同境秦军对战之余,他敏锐察觉到了反抗军面对的问题。 不远处山道拐弯处的一批秦军,仗着地形便利甚至将杀过去的反抗军不是击伤就是击退,展现出中流砥柱般的力量,俨然快要成为所有秦军的主心骨,在战阵上起到了核心作用。 “绝对不能被秦军将阵脚完全稳固下来,我们必须维持猛攻势头迅速前冲,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击破敌阵,否则输得只会是我们!” 念及于此,方闲眉目一沉,眼中杀气爆闪。 要想过去击溃弯道处的秦军,就必须解决眼前的同境对手。 而且得快。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可是一名元神境初期的修行者。 方闲没有时间犹豫,选择只在转瞬之间。 他果断卖出一个破绽,让对方的长刀捅进了自己腰肋,在最后一瞬拼命扭转腰身,力求不被重伤的情况下,左臂趁势夹住对方的长刀! 电光火石间,脑袋狠狠向前一撞,秦军修行者闷哼声响起,方闲用兜鍪砸破了对方的面甲!他自己也是眼前一黑,不过他早有预料,长刀一刻不停地挥斩出去,直奔对方咽喉! 秦军修行者丢了长刀,捂着流血的咽喉疯狂倒退,脚步踉跄身形不稳,形如惊弓之鸟,但到底还是成功退到了同伴身后。 “杀!” 左肋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方闲却顾不得去看一眼,冲入敌军人群左右开弓,长刀接连挥斩,转瞬间劈死一名秦军御气境,砍伤砍翻三名秦军修行者。 他身后的反抗军战士无不奋进,攻势陡然大涨,杀伤力顷刻提升,秦军一个接一个倒下、受伤、败退。 “跟我走!” 眼见面前的秦军阵脚已乱,仓惶后退,方闲立即转身奔向山道拐弯处的那批秦军,一路绕过人员密集的战场,从边缘地带飞掠,砍翻好些个挡路秦军。 快要接近秦军战阵的时候,方闲忽然眼前一黑,差些栽倒在地,好在这只是眨眼间的事,他很快恢复视野,重新控制住身体。 肋下伤势说不上重,但也绝对不轻,几番鏖战下来真气消耗不少,他再清醒不过的意识到,他能全力奋战的时间已经不多。 没有任何神色变化,甚至连情绪上的变化都没有,方闲咬紧牙关,跟山道转弯处的秦军厮杀在了一起。 他面对的,依然是一名元神境初期修行者。 秦军这三千人的队伍里面,有两个元神境修行者,而五百人的反抗军队伍里,现在只有他一个元神境强者。方闲很清楚,若想此战得胜,他最低也要击败同境敌手,而后击破秦军战阵。 方闲一往无前。 他害怕不害怕? 他当然害怕。 他不过是个未到及冠之龄的年轻人而已。 虽然害怕,但他并不恐惧。 更加不会迟疑。 因为他确实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下定了这份决心,便能最大限度的坦然无畏。 能有如此决心,一方面是他饱读诗书,家教严明,是在“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这样的教导中成长起来的,熟知历朝历代的各种英雄的事迹,早就有“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勒石燕然”这样的追求。 另一方面,随着革新战争的开展,到进入反抗军作战,他耳闻目睹了太多反抗军老卒奋不顾身、舍身赴死的场面,纵然是普通战士平日里没有那么壮烈,也都个个昂扬向上精神头十足,是值得信任,可以放心并肩作战的同袍。 实事求是地说,在最开始加入反抗军的时候,方闲没有做好丢掉性命的准备。 他只是从军征战、精忠报国而已。 但是现在,特别是在成为队伍领头者,肩负整个队伍的生死存亡之后,方闲的责任心空前高涨。 他觉得自己可以死。 死,并不可怕。 只要队伍能赢,他甘愿成为沙场白骨! 噗嗤。 鲜血喷涌,方闲大腿被刀锋掠过。 噗嗤。 鲜血飙飞,方闲左肩被秦军削飞大快血rou。 噗嗤。 鲜血翻飞,方闲右胸胸甲被破开。 他左手抓住了秦军元神境强者的刀锋,右手持刀捅进了对方的左肋!但是很可惜,只是左肋而已,并未捅穿对方的心脏。 呲啦,萦绕真气的刀锋破空而下,直逼方闲脖颈! 秦军元神境强者以伤换命,誓要阵斩方闲! 方闲眼睁睁看着那道刀光落下,却无法回避。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他不后悔。 只是不甘,只是愤怒。 不甘于没能杀掉对方,愤怒于自己没能杀掉对方。 噗嗤。 刀锋入rou。 不是头颅飞起。 飞起的是一条胳膊。 那不是方闲的胳膊,他已经来不及抬起手臂挡在脖颈前。 是有人把他推向一边,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这个人,是韩树。 晋阳书院,韩树。 韩树的左臂腾空飞起。 他没有叫,只是左臂离体之后,身体失去平衡,又因为是被元神境强者重击,所以无法稳住脚步,身体摔倒向一边。 “韩树!”霎时间,方闲双目血红如火。 作为饱读诗书家教严明的年轻士子,反抗军战士队伍的领头者,方闲慷慨赴死没有任何犹豫。 作为书院的学生,负责策应支援指挥使的都头,韩树在救方闲的命的时候,同样没有任何迟疑,而且格外及时。 下一刹那,方闲的刀捅进了秦军元神境强者的胸膛! 韩树用性命换来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作为元神境初期修行者,战场厮杀多时的悍卒,他有足够的心理素质与战斗技艺,支撑他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秦军元神境修行者瞪着不甘的双目,双手抓住方闲的长刀倒了下去,嘴边血涌如泉。 方闲成功毙敌! 但他没法更进一步,去杀破眼前的秦军战阵。 秦军元神境修行者身侧,有修行者抓住一闪而逝的机会,刀枪并举,同时刺向方闲。 这一个瞬间,方闲避无可避。 方闲侧旁,是否有人能救他? 从战阵作战的配合度上来说,是有人的。 这个人是李青猴。 但现在是非生即死的瞬间,李青猴作为一个御气境初期的修行者,要想救他,就必须不顾生死——他有这份魄力吗? 李青猴浑身汗毛倒竖。 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没想过死的问题,他还年轻,没有想过自己会突然暴毙。他还有愿望没有实现,他还要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他还要向父亲证明自己是个好汉子。 他喜欢隔壁村的那个小娘子,一惯嬉皮笑脸没个正行,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不怕的他,还没鼓起勇气跟她面对面说过话,表达过心迹。 要是这时候就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青猴有太多理由不去拼命,不去死。 可惜的是,这一刹那,他什么都忘记了。 他在战场上,他在战阵中,他身前是同袍,身后也是同袍,他在跟敌军拼命,所有人都在跟敌军拼命,同袍一个接一个倒下,敌军一个又一个杀上前来。 战场风云莫测,战阵变幻万千。 李青猴能注意到的东西不多,能想到的事情也很少。 他看到了方闲的悍不畏死,他眼见了韩树的舍己为人。 他不曾饱读诗书,不熟悉历史英雄,他没机会受圣贤教导,没有被书院先生耳提面命,他以前是个普通百姓,现在是个普通战士......这些,所有这些,都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他是个男人。 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一个浑身流淌着热血的汉人! 所以,在韩树一条胳膊被斩断后,他怒不可遏。 所以,在方闲这位指挥官生死一瞬之时,他焦急万分。 急怒之下,他纵身而出! 李青猴扑倒了攻向方闲的两名秦军。 方闲的危机立时化解。 有那么微不可查的一瞬,方闲错愕呆愣。 韩树,这个书院的杰出学生,品学兼优能力出众的年轻人,本来有着大好前途无限未来,为了救他,断了一条胳膊,倒在了战阵之中; 李青猴,这个普通的平民子弟,大大咧咧不学无术的泼皮,惯于钻营斤斤计较的市井之徒,为了救他,被秦军乱刀加身,生死未仆。 方闲怒火万丈,战意滔天! “杀!” 从胸腔里吼出这个字,方闲提刀向前,在左右同袍的呼应下,砍翻不知多少秦军,击退不知几个敌手,当视野中只剩下一片猩红时,他终于杀穿了秦军战阵。 左右一看,全都是溃败逃散的秦军,与奋勇追击的反抗军战士。 到了这个时候,战场上依然是秦军多晋军少。 但胜负已是再明显不过。 方闲蓦然回首。 眼前人影幢幢,俱都是从他两侧奔过,追杀秦军的骁勇。 每一张脸都铁血无惧,每一双眼神都悍勇无畏。 唯独,没有韩树的面,没有李青猴的脸。 方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身体晃了晃,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