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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硬核黑化计划 “阿郁,你怎么加点的?”舍友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看风间郁的电脑屏幕,又摸了摸她刚摘下来的VR头盔,不无羡慕地说:“这一套挺贵的吧,我都舍不得买,只能看看2d的过个眼瘾。” 风间郁嘿嘿笑了:“毕竟吹嘘全世界最好的全息游戏和实时计算的智能ai嘛,没有VR设备怎么体验,而且还有神秘大礼这个噱头,先期投入还是挺必要的。” 舍友这会儿也仔细读了她电脑屏幕上还没淡去的文字。Q版的画风瞧上去稚嫩可爱,画着一扇朴素的门,门口还有一个巨大的礼物盒,有半人高,上面还打着精致的蝴蝶结丝带,明明是Q版的画风,却沉积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 舍友看着文字的概括忍不住叫了起来:“阿郁!这个盒子里……是你?!” 风间郁耸了耸肩:“对啊,准确来说是我的主控角色。” “分尸了寄到你崽家门口?!”舍友使劲地摇晃她的肩膀:“这游戏才开放半个月吧?!你这就把主控弄死了?!那还玩什么?!” 风间郁没有多解释什么,任她摇了一会儿才说:“尝试一下开放性世界能有多开放嘛,大不了删档重来好了。” 舍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崽崽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的?” 风间郁没有回答,但是她脱线的舍友转头也就忘了这回事,兴高采烈地给她介绍她的崽,那是一个把容貌和武技都点到+10的少女骑士,英姿飒爽,忠诚可靠,立绘精美无比。 《宇宙无敌陛下养成游戏》的名字很土而且很科幻,但是它实际上是一个西幻背景的单机养成游戏。 在希沃大陆上生存着八大种族,人类,精灵,矮人,巨龙,魔族,羽族,海族,妖族。 玩家填写喜好问卷并且决定方向加点之后摇骰子随机出自己将要养的崽崽,将他们从初始年龄养到成年。 游戏的策划组为了提升玩家的肝氪热情,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活动,评判全服玩家崽崽的战斗力,评判标准是谁家养的崽夺得一族之王的地位用的时间最短,冠军可以获得游戏公司的一份独一无二的神秘大礼。为此,数十上百万的游戏玩家挤破头往这里钻。 矿里有家的玩家氪了上百万,欧皇玩家遍地机遇,擅长心理学的玩家尽一切努力激励崽崽变强…… 普通玩家风间郁从另外一个角度思考了问题。 所谓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她致力于养出一个疯批反派关底boss。 她把崽崽的技能点全部砸在了“天赋”上,疯狂地克扣其他方面的点数全部堆到天赋上。 背景、心性、气运全都是惊人的负数。 等随机出来的崽具体属性出来,她打开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捡的崽崽今年十二岁,有四分之一魅魔血脉,母亲是暗巷的站街妓女,怀上他之后拼命咒骂喝药也没打掉这个孩子,只是让他的身体自出生起就极为虚弱。 他被认作最低贱的混血种,辗转在黑市和暗巷之间,见识了人世间所有的阴私和晦暗,直到被她带回家。 背景肮脏卑贱,心性阴狠莽撞,气运命途多舛。他瘦极了,颧骨突出,四肢细弱伶仃,身上满是丑陋疤痕,显得眼睛格外的大也格外的阴沉。 没关系,风间郁不介意,因为她是强度党。 在故事CG里,风间郁的主控角色花了半个银币将他买下,然后游戏开始。 风间郁的主控角色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平民女孩,白裙子,栗色卷发,个子不比他高多少,笑眯眯地弯下身牵着他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浑身脏兮兮的孩子抬起头,冷漠地说:“没有。” “我给你起一个吧?” “随你。” 风间郁想了想:“算了,等你想好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讥诮地牵了牵:“好,我会的。” 即时演算的智能ai让npc的反应全都极为真实。听说她收养了一个小奴隶,还是低贱的混血种,邻居们都在暗地里说她的闲话,这些她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游戏剧情而已,谁在乎。 她只发愁一件事,她的声望因此下降了不少,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她想要赚取铜币变难了,有声望限制的简单任务她都接不了,有一段时间差点吃不起饭,更何况她还要送崽崽去上学,于是只能抱着稍微乖了一点的崽崽哭着氪了一笔,心里骂游戏公司心肝真黑,游戏物价竟然和现实相差无几。 风间郁昼夜颠倒地连续肝了半个月,一晃在游戏里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了。然后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游戏里氪了整整两个月的生活费。 而崽崽防备心太重,现在都还没对她敞开心扉,已经给自己起好了名字但是压根没告诉她。而且囿于过于糟糕的气运和心性,成长速度远远达不到她的预期。 几个月前,她特意按照系统资料里他的生日给他做了个蛋糕,没有系统托管而是亲自在游戏里忙了好几个小时给他做了一桌子菜。 崽崽一眼都没看,径直进了房间,一个眼角都没给她,狠狠伤了她的心。 他一直是这样,不会明面上反抗她,但是总将她视为无物,从来不会主动和她说话,她和他说话也总是爱搭不理的。 虽然是强度党,也理解他的防备心理,但是谁能一直付出,却要忍受别人的冷漠和恶意呢。 风间郁痛定思痛,决定及时止损,直接退游。 她提前进行了黑化计划,在游戏里匿名发布了一个任务,然后取下了VR头盔,静静地看着主控角色宁静地倒在杀手刀下,然后被分尸成一盒血rou,披散着栗色卷发的头颅就放在最上面。 盒子被打上了一个妥帖的蝴蝶结,然后放在了她的门口。虽然他大概不会在乎。 风间郁没有等崽崽放学回来,直接点击了下线,犹豫了一下,还是舍不得氪进去的真金白银,没舍得删档。只不过一看到这破游戏就闹心,改换玩了别的游戏。 虽然偶尔能看到社交平台上别人分享的游戏截图,无不是乖巧可爱的崽崽长大成人的模样。但出于某种莫名的心虚,风间郁往后两年再也没打开过这部重肝重氪的《陛下养成》。 2.硬核炼丹术——啊我死了 风间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森林的上空,从视野推算,高度至少有五六十米,换算到现实就是将近二十层楼的高度,更离谱的是自己还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下坠。从这个高度往下扔一个鸡蛋都能把人砸死,何况现在正在往下砸的是她自己。下坠短暂的一刹那,她脑子里闪过自己几秒后像鸡蛋一样炸开的脑袋。 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猝不及防的风间郁狠狠地穿过一片浓密的树冠,砸在了另一根伸展出来的副枝干上,随着重力弹动了几十个来回之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此时的风间郁头晕目眩,腹痛如绞,一根倔强向上生长的枯枝贯穿了她的腹部,淅淅沥沥的鲜血正顺着树枝向下流淌。 可是她刚刚戴上VR头盔,打开的游戏明明是《星际争霸》。玩这个游戏俩月了,天天都是铁血星舰,没见过一次树。 按照她上次下线的位置,她现在应该出现在泽塔星一号卫星堡垒部署下一轮作战。 而且现在还没有一个游戏能做到如此真实的互动,砸到树只会有触感的反馈,最多穿模把主控角色卡到树干里给GM投诉,绝无可能还能把人穿在树上还能来回弹的。 ——她一直不愿意去想的一件事是,她的身体不是游戏里建模的那一具,而是真真切切地属于自己,无论是不算优秀的身体素质还是前一天不小心掰折的指甲。 游戏面板还能被唤出,这多少给了她一点安慰。风间郁第一件事是先跟GM投诉并且请求游戏终止,然后才注意到,淡蓝色的半透明面板显示的却不是熟悉的内容,而是一个拆开的礼物盒形状。 “恭喜玩家‘风间郁’获得神秘大礼——由钟楼游戏总公司亲自提供的唯一礼包——穿越体验机会一次!此机会自动生效,不可中途退出,不可更换转让,公司拥有最终解释权。” 钟楼? 好,说到这个,风间郁就想起来了。钟楼游戏旗下有且只有一款全息游戏,那就是热度长盛不衰的《陛下养成》。有一个痴迷这款游戏的舍友,她想忘掉这件事都难,舍友这两年断断续续养过七八个崽崽了,无一例外都是优雅又强大的少女骑士。 而她……风间郁想了想连名字都不肯告诉她的崽崽,一阵心累之后又一阵心虚。她退游之前的cao作可不太地道,哪有把自己分尸寄到崽崽面前的?不过目前来看当初的目标好像是达成了,百万玩家里,这个唯一的大礼居然真的落到她手里——不过她现在并不想要这个。 那行恭喜的文字淡去了,默认地图浮现在她面前。 地图上表示她自己的蓝色三角正处在一片绿色大森林的边缘,不到十公里之外就是一座人类的城池。 运气还不错……要是有人经过的话,没准儿她还有救…… 风间郁乱七八糟地想着,便见地图上出现了一连串表示中立阵营的黄色圆点,越过了三公里的地图显示范围之后,呈“一”字排布,以惊人的速度直直地向她这个方向扑来。 真巧啊!是发现有人意外坠落有待救援了吧。 之后无数次回想的时候,风间郁都觉得这时候的她傻得可以,居然没觉得这一行人不对劲。但是……原谅她吧,她自己危在旦夕,又被困在这样的地方,信不信其实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用什么姿势被带走而已。 来的是一个十人小队,九名队员都是人类,只有为首的那个人身材纤细,披着绣着金线的白袍,如果说金发碧眼还不够确认的话,一双尖耳就是她最鲜明的特征。 这可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精灵,就算疼得脸色发白,风间郁还是趴在树枝上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 精灵队长仰起头看了看她所在的位置,转头和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 然后风间郁就被他们粗暴地从树枝上拔下来,用精灵魔法直接传送到了一口沸腾的锅里。 是的没错,锅里。 她几乎以为锅里埋着一个火山口,还是正在喷发的那种。甚至还没接触,疼痛就已经刺伤了她的神经。 风间郁当机立断在面板上把痛觉调整为0%。 这锅上沿起码有两米多高,里面全部都是紫色的粘稠不明液体,堪比沼泽。别说她受了重伤,就算把她身体素质提高十倍也绝无可能爬出去。 穿着肃穆的精灵巫祝远远围成一圈低眉敛目,嘴里念着听不清的祷言,手势隔一段时间整齐地改变一次……一看就不对劲。 这个时候,风间郁已经无可避免地向锅底沉去,手指徒劳地虚握了几下之后,被紫色的液体严密地包裹住,诡异地形成了一团人形液块,巫祝们退得更远了,手势也越变越急促,嘴里齐齐念诵着晦涩难懂的词句,逐渐汇集成了一片听不清的嗡鸣。 这液块越来越小,颜色越来越深,最终成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 此时再向中央的锅——也许说是祭坛更合适——里看去,一具女性的身体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神情宁静,伤口没有丝毫变化,和被扔进去之前没有丝毫区别,似乎下一秒还能站起来说话行动一样。 那些巫祝们按照某种顺序依次上前查看过之后,默默无语地互相对望了一会儿,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由最初的那名白袍精灵队长取出了一只玉盒,盛起了那颗珠子。 3. 风间郁死了,但是也没有死。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剥离出身体,然后被关进盒子里的经历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体会到的。 她失去了一切依托于身体的感官,无论是触觉,听觉,嗅觉,视觉还是味觉,都失去了常规的反馈。 唯一的例外是游戏的面板。 淡蓝色的面板一如既往地在她面前展开,不过随着盒子关闭,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360°全视角就没有意义了。 风间郁改打开了有敌我识别的小地图功能,代表中立单位的黄色的小点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她周围,其中一个位置和她的蓝色三角标几乎完全重合。 然后这个黄色小点开始离开那片黄色的海洋,很快,其余的中立单位全都脱离了三公里的检测范围。只剩下了与她坐标重合的那个。 * 莱拉是从翡翠母树上诞生的最后一个精灵,也是新生代的精灵当中最幸运的一个,因为她长得像那个疯子早死的jiejie,所以那个疯子单枪匹马屠尽新生代的精灵时,独独留下了她一个,被赶到的长老们救下。 长老们来了也没用,那个疯子如入无人之境,在重重包围中支撑了半个小时,最后长笑着扬长而去。他倒是除了吐了几口血之外啥事都没有,然而母树却被他用鲜血诅咒,此后数十年,再也孕育不出一个新生的精灵。 这疯子名叫梅勒斯,在将近七十年前才在人类的城池里崭露头角。那时他才刚满二十岁, 至于这段仇恨的根源,还要追溯到七十五年前。 翡翠之森和人类的城池靠得很近,所以偶尔会有一些不听话的小家伙偷偷溜出翡翠之森的范围,跑到人类的城池里生活一段时间,玩腻了再回去。 精灵是自然的宠儿,要到百岁才算成年,他们凭借天生的精灵魔法和弓箭天赋在人类的城池混得风生水起,选择成为刺客和杀手的也不在少数。 因为精灵族和人族的交好关系,只要闹得不算太过,上层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数百年来也没什么乱子。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就是这些年轻的精灵们惹出了祸事。 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精灵选择成为杀手,接过的雇佣还不超过五个,然后接到了一个奇怪的委托,有一个人类女孩雇佣他来杀死自己——如果光到这里虽然有点特别但是也没那么独树一帜——她要求杀死她之后切碎她的尸体放在她家门口,尸体越有冲击力越好。如此简单的委托,报酬却足有一个金币。 精灵杀手第一次听说这样离谱的要求,非常好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精心将她的尸体碎成小块,然后装到一个礼物盒里,将完整的头颅规规整整地放在最上面,还给礼物盒扎上了漂亮的丝带,最后,甚至还好心地附赠了一个保鲜魔法的售后。 他一边做一边猜:她是要报复情郎吗?和什么人结下了仇怨? 这也是他第一次违背杀手守则的要求,完成委托之后还逗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一个年幼的男孩儿走到门口,然后擦了擦手臂上的血迹,把袖子往下卷,盖住淤青的伤痕,看了一眼门口的东西,避开礼物盒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答,他也见怪不怪地从窗台下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根据接受委托前例行的调查,这个男孩是个低贱的人魔混血种,被他的“jiejie”阿米莉亚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然后打工挣钱让他上学,比对待亲弟弟还上心。 所以街坊邻居时常有些风言风语,不仅对身为混血种的弟弟多有歧视,对jiejie阿米莉亚也常加刁难。 这个男孩连续几天都维持着极其正常的作息——精灵杀手都快等得不耐烦了,他才流露出来些许异常,大约是终于发现他的jiejie消失了。 他开始频繁拜访邻居,顶着他们事不关己的言语赔着笑问有没有见到过他jiejie的踪迹。 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之后,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发了一会儿呆,旁边就是连保鲜魔法也无法继续阻挡从底部开始渗出血水,甚至开始发臭的巨大礼物盒。 他还是打开了。 精灵虽然是天生的长生种,但是感情却不如短生种充沛。杀手想。那种绝望又狰狞的神情,有种在无声中撼人心魄的魔力。 那个男孩儿对着那颗腐烂到一半的头颅看了很久,终于把它狠狠推到一边,然后发疯似地在满盒难舍难分的血rou中翻找起来,血水浸没了他的小臂,溅到了他的前胸,他也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就随便拿衣袖抹了一把,然后继续低头翻找。 一个人的体积还是挺大的,他几乎整个人都钻进了礼物盒里,弄得满头满脸的脏污,最后才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了几截用魔法截断的指骨,残缺不全的掌骨,拼出一个左手的形状。 他将自己的手放在拼出的手掌上比了比,又翻过来一根一根检查。 精灵杀手当然不会明白,虽然他们同居一个屋檐下,但是除了她带他回来的那天牵了他一路,此外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接触。 礼物盒已经被他粗暴的动作拆绽开,血色的rou堆坍塌下来,恶臭的血水涂遍了门前的台阶。 而梅勒斯跪坐在血水中间,长发沾着半凝固的血块,脸上身上都溅上了暗红色的血,没一块干净的地方。而他却浑然未觉,而是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贴近那只手,留下了一个血印:“……不管是谁……我会为你报仇的……jiejie……不管是谁……” 然后他唇边抵出属于魔族的尖锐犬齿,伏在腥臭的血rou上,将那些开始腐败的血rou、坚硬发黄的骨骼全都咽下,没两口,他就捂着嘴呕吐起来,吃下去又吐出来,然后继续吃,继续吐。 魔族生冷不忌,连同族都能相互吞噬,遑论人族。 这时候有邻居路过,无意间看到他,吓得尖叫起来。 梅勒斯冷冷地抬起头,眼神阴戾,眼白上满是血丝,下巴上还在滴血。他本就是黑发黑眼,在人族中备受歧视,又是最低贱的混血种,邻居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骂了几句,又看他满头满脸的血,心里还是止不住泛怵,不想惹麻烦,转头就走了。 精灵杀手躲在暗处,这热闹看得也是全身发凉。 看他这副疯样,若他不死,往后必定会来复仇。这样的苗头必须扼杀在萌芽里,所以他当机立断,决定斩草除根。 那时的梅勒斯还很小,也很弱,被一个远未成年的精灵一箭射穿心脏,狠狠钉在地上。 精灵的确是一个远未成年的精灵,青涩又生疏,心里又慌又怕,没确认他死亡就走了。 酿就了这支族裔灭族之灾的祸源诞生于此。 4 在梅勒斯最疯狂的几个月里,他几乎以一人之力削减了翡翠精灵五分之一的人口,更遑论他还用诅咒让他们的母树枯萎,不能说是后无来者,起码算一个前无古人。 眼看着再这样下去精灵族翡翠一支族裔就要灭绝,整个精灵族都急了,但是打又打不过,逮又逮不着,就连想把对方熬死的计划都因为他那一部分魔族的血脉而胎死腹中——魔族是最崇尚力量的种族,他们的寿命和魔力的强度直接相关。 而看梅勒斯的这能力强度,怕不是能活到地老天荒。 最后无奈之下,各支族裔的老巫祝们一合计,想出来一条不是办法的办法,准备耍个阴招。 他们用上古传承下来的秘法,炼制一枚能够惑人心魄的魔丹,让外来的灵魂侵占梅勒斯的身体,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这个方案最大的难度在于魔丹中寄存的灵魂都忍受不了熬炼之苦,他们尝试了十几次,甚至铤而走险掳走了一位人类的圣骑士,然而都失败了。 这不是能靠意志硬扛过去的痛苦。 直到他们听说了一个消息,他们的世界偶尔会来一些外来者,其中一部分具有屏蔽某方面知觉的特殊能力。 精灵族如获至宝,分了几支会占卜的队伍四处搜寻外来者。 倒霉的风间郁还没落地就被逮到了锅里,用最快速度炼成了丹。 * 她还在高速移动当中。 除了拿着盒子的那个精灵之外,周围三公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其他的标记对象了。 风间郁有一个优点,既来之则安之,无论陷入怎样糟糕的环境,总是能找到最舒适的生活状态。 所以她把面板关了,舒舒服服睡了一会儿,直到她忽然有了真实的感觉—— 在她面前,领队把她抓起来的那个精灵——也就是莱拉——正恭敬地单膝跪地,手上高举着一只空荡荡的玉盒,目光所及,一只苍白的手正拈起一颗紫黑色的珠子,然后“铛”的一声扔了回去。 嗯?她有身体了? 眼前是层层叠叠的旋转楼梯,“自己”正站在两层楼之间的阶梯上,侧倚着一个雕镂成羊头的扶手,远处则是一片残留着可疑建筑废墟的空地。 风间郁听见“自己”开口,是一个很疲倦,很低沉的男声:“我不杀你,滚吧。” 好吧,这身体不是她的。 莱拉犹不甘心,抬起脸来殷切地劝说道:“梅勒斯大人……您就尝试一下,这是我族族老尝试了很多次才制作出来的,可以滋养灵魂……” “别用这张脸做出这个表情。滚。” 莱拉立即低头噤声,听话地离开了这里,临走之前还是把那只盒子留下了。 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梅勒斯,而且但凡回忆一下她来到这里的过程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又是穿越又是炼丹,这个精灵还拼命让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把丹吃了,属于是buff叠满。 作为阴谋实现载体的风间郁:苟住,千万别被发现。 梅勒斯在椅子上静坐良久,才低头拈起那枚珠子,在指尖绕了几圈,然后手指用力,陡然将它捏碎,紫色的粉末流沙一样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梅勒斯看着那一捧粉末,忽地笑了一声,从衬衫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地把指缝里遗留的粉末擦干净。 “蠢货。” 风间郁用他的视角看着这一切,在心里默默点评:“太不谨慎也太傲慢,知道有问题还敢碰。” 梅勒斯随手把手帕扔在地上,然后慢慢拾级而上,一连走到顶层的阁楼才停下,弯腰进入了低矮的房间,坐在唯一一把靠背椅上,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风间郁等了两个小时,发现他确实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指:动了!她也是可以cao控这具身体的! 在心里呼唤系统之后,面板也一样出现在了眼前。很好,她最大的倚仗没有消失。 风间郁尝试着站起来,除了反应稍微慢一点以外也成功了。这大概是她不熟练导致的,她不在意这种小事,多练习就好了。 她环视四周,阁楼低矮,面积倒是不小,只不过超过四分之三都堆满了各类杂物,剩下的地方只摆了一张床和一副桌椅还有一面全身镜。从痕迹来看,梅勒斯只在这一小块地方活动过。 她先是在全身镜前照了照。 黑发黑瞳,长发在背后用红线束起,垂到腰际。她在镜前转了个圈,长发和长袍一起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梅勒斯这个男人,长得简直可以称得上妖艳。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 风间郁干了一件好奇了很久的事情。 费劲地解开了繁复的腰带之后,她把长袍一撩裤子一脱,低头往下看。 …… 风间郁缓缓把裤子拉上。 她大为震撼。 光看外形,梅勒斯虽说不能算病弱,腹肌一块不少,但也绝对称不上健美,体型偏瘦。 ……至少她不会再质疑他的性别了,这个可做不得假……吧? 人都能被炼成丹,改变一下性别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第一晚,她不敢活动太久,以免被发现端倪,没几分钟便照记忆里梅勒斯的姿势重新坐下,然后放松了意识,陷入沉眠。 …… “昨天有谁进来了?”梅勒斯的声音消了疲倦,依旧低沉,裹挟着被冒犯的怒火。 风间郁被他波动的情绪吵醒,被迫忍着困意旁观他的行动。 面前跪了一整排的人,发色赤橙黄绿青蓝紫说不上来的颜色,头上鹿角羊角牛角各种不认识的角,着实让风间郁大开眼界。 “大人……我们真的没看见任何人进去过。”为首的鹿角在他的注视下只能战战兢兢地开口回答。 “没人进去过难道里面的阵法是我梦游扰动的?” 梅勒斯说到这里忽然一愣,蹙眉思考几秒之后,不耐烦地一挥手:“好了,你们先走吧,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 鹿角羊角牛角们顿时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起身告退。 空旷的大殿顿时越加显得空旷。 “你是谁。” “……” “说话。” 仍然一片沉默。 风间郁决定装死。 她对目前情况还是一头雾水呢,贸然行动只会把水搅混,更看不清局势,然后情况越来越差。 反正看他的行为,估计是探查不到她的存在,可是他确实发现了端倪——这要怪她不熟悉这个世界的独有阵法,不能说她不谨慎。 梅勒斯等了片刻,仍然没有人回应。 这也在他意料之中。看来这个灵魂不算特别蠢,傻乎乎地出来和他谈条件。 不要紧,反正无论是确定还是不确定ta的存在,他后面的举措都是一样的。 梅勒斯跳过了谈判的阶段,慢步上楼,然后在阁楼的抽屉里摸出了一只小巧的玉瓶,拔开塞子之后一饮而尽。 5 一切都进行得太快了。 风间郁是一个喜欢谋定而后动的人,可是这一连串的事情根本没有给她“谋定”的机会。 她突兀地穿越,突兀地被抓,突兀地被炼成丹,突兀地被迫和梅勒斯共处一体,第一晚刚准备探明情况,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发现,梅勒斯也没有给她谈判的机会。 大约是那瓶子里装的东西的问题——她猜测那是一种针对灵魂的药剂——疼痛如潮水一般接连不断地涌来。 这样的痛苦远甚于先前被炼成丹的时候,因为她现在和梅勒斯共处一体,就算有系统调整痛觉,她只能屏蔽属于自己的那一半,而属于他的那一半就会渗透出来一部分由她承担。 “说说你的条件。” “终于肯说话了?”梅勒斯笑得很畅快,随手抹去眼角流出的一滴眼泪。 风间郁保持着沉默。 “我不希望我的身体里还有别人。” “我也不是自愿过来的……那我们是没得谈了?” “你可以选择自我湮灭,我给你一晚的时间去做到这一点,否则我会让你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你想得美。”风间郁在深层潜意识空间里蜷缩成一团。 系统能缓解疼痛,但是由于她和梅勒斯特殊的共生关系,痛苦只是从“把人疼死”降低到了“差点把人疼死”。 梅勒斯的表现比她平静得多,除了脸色苍白一些之外,与平时没什么区别,动作流畅地躺到了床上,双手交叠在腹部,恬然入睡。 两厢对比,更觉凄凉。 风间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次日。 梅勒斯从带着碎冰的寒冷河流里爬起来,闭眼确认了一下方位之后气极反笑:“喂,一晚上你给我跑到拉普蒂河来了?一秒钟都没停吧?” 没有回应。 他敲了敲太阳xue:“出来说话。” 风间郁累了一晚上,终于可以效仿他昨晚的cao作,躲在灵魂空间里酣然入眠。 梅勒斯冷笑一声。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当即便从空间法器里又摸出一打药剂,一瓶一瓶打开,面不改色地饮尽。 这些都是针对灵魂的毒药,平等地针对这具身体里的每一个人,实属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五的招数。 “我说,咱俩就不能和平共处吗?”风间郁被撵出来很崩溃地问。 “是谁cao控着我的身体到处乱跑的?” “就算是监狱的囚徒也有放风时间吧?” 假如此时有外人能看到梅勒斯现在的状况一定会十分惊恐。他一边七窍流血还不耽误自言自语,只不过随意抹一把又掏几瓶颜色诡异的药剂给自己灌下去。甚至有些药剂瓶里还能明明白白地看见浸泡着的蜥蜴干蝙蝠翼一类的原料。 梅勒斯仿佛感觉不到痛似地慢悠悠地说:“可惜我现在是一个不愿意租给你房子的房主,只想让租客连人带东西滚出去。” 风间郁不说话了,打定主意在自己不能掌控身体的时候装哑巴。 梅勒斯勾起唇角,心情竟无端好了许多。 他是不想活了没错,但自己的身体也不是随便来个什么孤魂野鬼都能占了的。 就让他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狠狠地整一顿这个不速之客吧。就把收拾她给他带来的心情放松当作租金也不错。 梅勒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选了一个方向,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个矮人的聚落地。 “——你是要把他们都杀了吗?” “对啊,不然呢?”梅勒斯随意地一挥手,一片浓郁的紫黑色毒雾就迅速弥漫过去,岗哨上刚准备放警示弹报信的矮人就捂着胸口倒地,手抖了几下都没成功点燃引信,最终咳出一口脓血,一句遗言都没说出口,整个身体就化成血水,顺着石砌岗哨的缝隙向下流淌而去。 他至死手里都紧紧握着信号弹。 梅勒斯很不满意地低语:“本来可以更快的。都怪你,连带我灵魂强度都降低了……” 风间郁:“药不是你自己喝的?” “是谁不请自来?” “什么叫不请自来,明明是你自己触碰了我的临时载体,才把我引渡进来的好吧?” 梅勒斯摇头:“强词夺理。阴谋合伙人就别装什么无辜了。” 风间郁不存在的肝被他气得隐隐作痛,深觉和他说话就是一个错误。 梅勒斯见风间郁不说话了,又喝了几瓶。不过她这回是打定主意不想理他,疼就忍着,干脆躲回潜意识空间发呆。 等风间郁重新上浮的时候,时间还没过去两个小时,而梅勒斯竟已返回了他的魔宫阁楼,正在堆满杂物的地方翻找着什么。 “出来了?” “……你怎么回来的?” “你是人族吧?除了人族我还没听说过哪个种族连传送阵都不知道。” 风间郁默认了。 “挺好的,她也是人族。”梅勒斯说:“感谢她的存在吧,我不会杀你。” 西方语系中不同性别的代称读音差异明显。 “她”是谁? 风间郁一边思考一边很冷静地:“杀我等于自杀,你杀不了我。” 梅勒斯又笑了,点破了她的心思:“是不是很想知道她是谁?” 风间郁:“你不会告诉我的。” 梅勒斯笑得浑身发抖,扶着椅子才能勉强站稳:“放弃吧。激将法对我没用。” 他面色苍白,只有两颊边笑得腾起绯红。束发的红线不知落到哪了,黑发散乱地披在身上,蜿蜒在地上,然后被他随意撩起,别在耳后。 风间郁从余光里看着镜子里他的模样,明明没有了身体,却幻觉似的觉得喉咙发干。 梅勒斯。她在心底默念。 一个时醒时疯,连自己都不在乎,轻贱一切也轻蔑一切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