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痨变哑巴

    “啥？！你们班还不是重点？你妈啥时候变校长了？”

    七星网吧里，刘锐正在大呼小叫。宋家骏忙不迭地捂他嘴巴：“别喊，哥，哥，你冷静。”

    “我真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儿被你搞成这样。她是你妈，又不是仇人，你俩有什么不能说开呢？宋家骏你就妈宝吧，就你这蠢样哼，我看你连恋爱都没得谈……”

    宋家骏说：“你少放屁。我是找你安慰我，不是骂我。”

    刘锐“切”了一声：“一局定胜负，你行不行？”

    “哎呀我早就说了，走位！你走位呢！你是不是在一中做题做成书呆子了？”

    宋家骏剥下一瓣橘子：“再来一把。”

    刘锐：“别扯了尖子生，三局两胜也是我赢。打游戏这事儿，”他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还得交给我这种天赋型！”

    宋家骏：“你真扫兴。”

    刘锐起身追他：“诶不会吧，生气了？”

    “我去图书馆。”

    刘锐的大拇指又朝宋家骏推过去了：“牛啊，打不死的小强。您请便，我还是不奉陪了。”

    刘锐和宋家骏是住在一个小区的发小。但他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现在在职校上学，整天和一群小混混浪迹一处。赵芝荣早就察觉这小子不上进，趁着宋家骏小学毕业，立刻进行“赵母三迁”，远离这种害群之马。

    但宋家骏不这么以为。刘锐再游手好闲，对朋友却足够仗义。他们俩从小到大的交情，即便搬家以后也在偷偷来往。刘锐足够懂他，譬如赵芝荣给他的那些压力，他是绝不敢和一中的朋友们讲的，可在刘锐面前不用顾忌。

    但有的时候，刘锐也不懂。

    宋家骏拎包走出两个街区，靠墙低下了头。

    〈又不是仇人，你俩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

    用脚后跟踢着墙，宋家骏有点自嘲地想：

    我当然试过啊。

    只不过没什么用。可这种话连对刘锐也不能讲了，再讲下去他会颜面尽失的。

    〈我问你，市里的比赛你能不能赢方之敖？你能不能拿出个态度，告诉mama你肯定没问题？〉

    已经试过无数次了。

    无济于事而已。

    宋家骏是个话痨的事，全班都知道。

    怎么形容他呢，开朗，温和，讲题也耐心、不厌其烦。班里不管是谁，他都乐意接过他们的卷子。

    理科学霸，文科瘸腿，还是个话痨，讲到什么了不得的话题就会变得滔滔不绝。这时候只有谭明珠能和他聊到一起去。

    果然，谭明珠同学是天使吧。

    但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宋家骏在家里几乎是不说话的。父亲总是在外地工作，家里永远只有赵芝荣一个人。赵芝荣对他那些杂七杂八的爱好毫无兴趣，她唯一关心的数竞，当宋家骏讲起来的时候她又听不太懂。

    他们的话题只能围绕着一日三餐展开。宋家骏也不会问及爸爸，因为赵芝荣只会沉默，继而就是她最擅长的自律动员。

    学习，学习，出人头地。

    一定要拿第一。

    他知道他是mama唯一的指望。爸爸不在家，她只能指望他一个人。

    能不能赢方之敖？不知道。

    宋家骏坐在图书馆里，把书和试题册摊在桌上，只觉得好没意思。

    这样的生活好没意思。

    谭明珠和黄琳成了好朋友。

    大小姐对谁都和和气气，可但凡能在朋友前面加个“好”字，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准确来说，黄琳正在融入谭明珠的小圈子，而有她这种体贴细致的好友，一切都变得很简单。

    黄琳回到家里，把束之高阁的手账本取下来，写上了第一行字：〈十六岁生日礼物，来自我最好的朋友明珠〉

    她们同进同出，甚至偶尔一起回家。

    而宋家骏则是神出鬼没，辗转在数学组和竞赛教室之间，你守在2班是看不到他人的。

    放学了，谭明珠一如既往从小树林绕道经过。她抱着手臂坐在长椅上：“进展如何啊。”

    宋家骏用两手撑着脸：“还好吧，挺累的。”

    话音刚落，谭明珠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儿掏出一袋葡萄：“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