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亲爱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上）
魔法联盟总部的办公室里，伏地魔走进来，随手将正汇报今日行程安排的秘书变成一只茶杯搁在桌上。 正在看文件的路易斯抬头看了一眼可怜的茶杯，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正打算和你谈一件公事。” 反幻影移形咒彻底裹住房间，伏地魔在路易斯对面坐下：“说。” 他是来守株待兔的，不介意顺便干点什么掩饰动机。 “我要让巫师能力评价制度等级化，霍格沃茨的教育改革要配套这个政策。霍格沃茨的一般毕业生能达到四级吧？或者，至少三级？”路易斯将文件递过去，“他们不至于那么蠢，是不是？” “说不准。”伏地魔看了一会文件，“七级巫师的标准你怎么定的？” “我的水平打八折。”路易斯气定神闲地说，“霍格沃茨毕业生90％达到三级巫师以上，50％达到四级以上，10％达到五级，这个巫师界才算有救。” “先拿今年毕业生做测试。”伏地魔漫不经心地说，他正费心留意空气中的魔力波动。 “另外霍格沃茨的前期教育需要基础化，后期教育需要专业化、职业化……”路易斯话未说完，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送立法会议工作报告。” 路易斯抬头看了一眼伏地魔，后者挂上了意料之中的冷笑，于是路易斯不急不缓地说：“进。”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黑暗公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魔杖。 束缚咒被挡住，但咒立停擦过脸上的变形术使他现出原貌。赛克林后退一步，身后的门却早已关上。 赛克林第一反应幻影移形，却被反咒克制从半空中掉下来，手上多了一道魔法手铐限制施咒。 “抓住你了。”伏地魔轻飘飘地说，“准备好被关起来了吗？” “哈，你别以为我对你有几分喜欢就不会打你。”赛克林认出昨夜的对象，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心生忌惮——单就魔力而言，他敌不过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他是离你最近的一个孩子，你当然会最先来。伏地魔对自己洞察的事实有些微妙的不快。 路易斯在黑暗公爵更大的不满到来前微笑着打岔：“你是来找我的吗，爸爸？” 赛克林微微侧头打量这个位高权重的巫师，不确定地喊出办公室门上铭牌的名字：“路易斯？” “是。”路易斯温柔地应道，“你和父亲吵架了？” 这句话不亚于一个石化咒，赛克林愣在原地。 “亲的吗？”赛克林忍不住问。 “不然呢？你比我清楚才对啊。”路易斯笑着摇头，“你们相爱那么久，好不容易跨过诅咒的时间……他怎么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你知道我的诅咒？”赛克林大为震惊——这个秘密他谁也没说过。 路易斯微微一顿，意识到自己演错了台词，不动声色地推卸责任：“是啊，父亲告诉我的。已经过去了，没什么的。他不在意这些，还让我照顾阿丽安娜jiejie和兰斯洛特弟弟呢。不过，爸爸你今天怎么了？” 赛克林困惑地盯着对面的黑巫师——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不在意的样子，但面对自己孩子关心的询问，他还是给了答复：“抱歉路易斯，我好像中了遗忘咒。” “天呐！爸爸！你不记得我了！”路易斯一脸伤心欲绝地哽咽，“你不爱我了吗？” “怎么会？”赛克林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急忙安慰，抬手想要拥抱他，“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宝贝，我当然爱你。” “我也爱你，爸爸。”路易斯紧紧抱住他，将脑袋靠在赛克林肩膀上，满眼笑意地望着伏地魔。 黑暗公爵冷漠地视若无睹。 赛克林半自愿半被迫地到了霍格沃茨，因为他听说自己是个教授。他还有做教授的一天？赛克林有些意外又有些兴奋，他还没教过学生呢。 他们坐在校长室里圆桌边，等着代课教授下课后前来“交接授课内容”。 赛克林暗自摸索着手腕上的镣铐咒文，魔力顺纹路调试着慢慢浸润，开门的声音响起，盖住了解咒一瞬间的“咔哒”声。 赛克林假装不经意地抬头看来人。伏地魔看着赛克林震惊地瞪大眼睛，在心底逸出一声冷笑。路易斯漠然地握紧魔杖以防最糟糕的情况。 “格林德沃？”赛克林不自觉地喊道。 赛克林盯着他沉思。黑魔法加上时间的侵蚀，让格林德沃年迈许多。银丝换下金发，光洁的皮肤有了皱纹，而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他曾经众星拱月的张扬狂妄也沉淀出了一丝冷静沉着的气质。那些打破《保密法》的理想，那些统治麻瓜的野望，那些一呼百应的排场，像是腥咸的海风，掀起狂暴的滔天海浪，终是悄无声息地逸散于广阔陆地的怀抱。 “好吧，小废物，你真是非常擅长把自己弄失忆。”格林德沃讽刺道，他立马明白过来路易斯那一瓶减龄剂的目的，反正他没喝——就让他们接着疑心去吧。他悠悠地在圆桌的正对面坐下，边上是邓布利多，“我失败了。阿丽安娜很好。我来给你代了一个月的课。还有问题吗？” 他失败了，他的伟大事业也不必再谈，光是他还能自由地活着就是一件罕事。赛克林一时无话，把视线从格林德沃身上移开，移到边上白发白须的巫师：“这位是？” “我的牢头。”格林德沃气定神闲。 “你好，斯特恩，又是一次意想不到的见面。”邓布利多没有理他，向赛克林致意。 温和的语气似曾相识，赛克林不确定地唤道：“阿不思？” 邓布利多微笑着点头。 “这么说，你赢了他。”赛克林有些意外，毕竟比起格林德沃的浩大声势，邓布利多算得上势单力薄，他没话找话地说，“哦，魔法部总是让我弄不懂，居然让你看着他……” “倒不是魔法部的主意，那群蠢货不敢。”格林德沃插话道，意味深长地盯着赛克林，“要感谢你的好儿子。” “一段火与锅的缘分，多么奇妙，不成全就太可惜了。”路易斯面不改色，“斯特恩，你一定同意吧？” 赛克林反复咀嚼这个怪诞的比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五官像不受控似的扭曲起来：“阿不思？” “真让我惊讶，路易斯，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邓布利多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凝重，很快又轻快地玩笑道，他爽快地承认了，“是的，对也好，错也好，格林德沃就是那口盛满了毒药的锅。” 赛克林此刻的震惊比见到格林德沃那一刻多得多，他脸上五颜六色表情精彩极了。 沉默半晌，他开口：“我只有一个问题，格林德沃，看在那么多虔心的信徒，那么多死去的巫师的份上，告诉我，你的失败里有一丝一毫私情的缘故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格林德沃反问道。 伏地魔冷冰冰地讥笑：“是啊，你只是愚蠢和弱小罢了。” 格林德沃冷笑着看向伏地魔：“你以为你很了不起？恰恰相反，小子，我可怜你……” 此刻再次响起的开门声打断了他。 阿丽安娜左手捏着一张信纸，右手握着魔杖直指向前，这个动作让屋内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探向自己的魔杖。 拉斐尔急忙装作搂住她实则暗中按下她的胳膊。 “阿丽安娜？”赛克林惊喜地望着她，几乎要走过去抱抱她，要不是伏地魔拽着他的手腕的话。她在他记忆里昨天还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小姑娘，今天却已经长大了。 “斯特恩·赛克林，我不想和你说话。”她口气生硬地说，环视一圈屋内的人，愤怒地点名，“盖勒特·格林德沃！阿不思·邓布利多！还有你，路易斯·赛克林！你们全是混蛋！为什么？你们都要瞒着我？” 伏地魔预料到将要发生什么，朝格林德沃回以同样轻蔑的冷笑。 “亲爱的，冷静。”拉斐尔硬着头皮说道：“各位，我想我们能坐下来谈谈。” 阿丽安娜气呼呼地瞪着格林德沃在他身边坐下，边上是拉斐尔，拉斐尔不敢看自己隔了一个座位的伏地魔，生无可恋地望向路易斯，路易斯不易察觉地朝他眨眨眼睛，他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教授。”跟在后面的兰斯洛特低低地喊了一声，邓布利多慈爱地让他挨着自己坐下。 “甜心，你又听说了什么谣言？”格林德沃柔和了表情，语带无奈地问。 阿丽安娜冲兰斯洛特抬了抬下巴。 “我在游历的路上收到了一封信，收信人是阿丽安娜和兰斯洛特·赛克林，两人都在场才能打开。”兰斯洛特尽量平静地开口，“于是我们读到了一些……家庭秘闻，还有一些建议。落款是‘一位善良的先知’。我们原本怀疑信里内容的真实性，可刚刚成功验证了今天校长室的口令和在场的人。” 先知……格林德沃被这猝不及防的漏洞打得措手不及。怎会有如此多管闲事的先知？他恼火地想，但没有表现出来：“安娜，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你的谎话！”阿丽安娜拿魔杖指着桌子，格林德沃面前的区域泛着一层银白色的亮光，“你先签名！” 路易斯心思一动，拿出魔杖将那块区域扩大到整张桌子：“各位，我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疑问，不如来一个短时的契约？契约成立期间，不能打架，每个人只能说真话，且可以指定一个问题，问话对象必须作答。” “如果说谎会怎样？”兰斯洛特问。 赛克林仔细感受了一会魔力的流动：“鼻子变长。” “阿丽安娜能下出什么邪恶的诅咒呢？”路易斯微微一笑，第一个用魔杖在桌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显然很合阿丽安娜的心意，她签完后瞪着格林德沃，后者息事宁人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兰斯洛特默默跟上，眼神复杂地望着签字的赛克林。赛克林抬起头，注意到自己最后一个孩子的眼神，回以和善的笑容，路易斯不高兴地别开了眼神。 伏地魔与邓布利多对视几秒，邓布利多率先拿起老魔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伏地魔也动了。 拉斐尔垂下眼望着桌板，他在犹豫，他不想知道更多了，但他很担心阿丽安娜：“或许我该出去回避……” “你回避什么？这里不都是你法律上的父亲和兄弟吗？”阿丽安娜没好气地说。 这句话让在座所有人都感到不适，也堵死了拉斐尔回避的必要，于是他苦笑着签下了名字。 契约成立。八道光芒从签名汇集而来在桌子中央汇成一个光球。 阿丽安娜斟酌了一下，冷冷地开口：“指定问题，知道我身世的人瞒着我的理由。” 光球牵出五道光芒指着知情者。 阿丽安娜霍然扭身看向拉斐尔：“你也知道？好啊，全在骗我！不，你先别解释，我要先听盖勒特的答案。” 刚张口的拉斐尔讪讪地闭嘴。 “盖勒特·格林德沃，你怎么敢骗我这些年！你跟我发过誓的！”阿丽安娜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却还是忍不住拍了桌子，“有我这个女儿让你丢脸吗？” “不，你让我骄傲，我的珍宝。”格林德沃温柔地捧起她的手，消掉上面的红痕，“可是你知道的，我身边太危险，太多人想让我死。而你的血，你的头发，你身上的一切都能变成诅咒我的工具。我不能拿你的大脑封闭术和黑巫师的摄神取念比，这风险太大了。哪怕我会替你报仇，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眼看阿丽安娜有被说动的趋势，伏地魔不怀好意地开口：“可怜的阿丽安娜，我真为你不值，如果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他为什么不教你魔法呢？” “伏地魔，你不会真想跟我摆继父架子吧？别忘了你比我小。”阿丽安娜毫不客气地呛了一句，然后转向格林德沃，“你的理由？” 伏地魔的脸色阴沉了一瞬间，这时他注意到一脸平静的赛克林耳朵却红得要滴出血，显然被阿丽安娜的话羞耻到了。 “我最擅长黑魔法，我总不能教你黑魔法，那多危险。”格林德沃抚过她耳畔的一缕碎发，“你是纽蒙迦德最宝贝的花儿啊。” “有趣，怎么没有黑魔王对我这么说。”路易斯微微侧头，表情好像真的在诧异，“该不会因为我是男巫就不危险了吧？” 阿丽安娜果然又被戳中了雷点。 “是吗？因为我是女儿？所以你对我根本没有期待？”阿丽安娜抽回手，冷冷地瞪着格林德沃，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真正被看重的继承人都是下了大力气培养的，所以路易斯才有今天。就算是海诺，他也从小吃苦头……” “黑魔王要什么继承人。”格林德沃瞟过路易斯，目光里满是怜悯，“他从小练黑魔法那是因为没人心疼他，而我心疼你。” “是吗，格林德沃？”路易斯冷笑一声，“你把阿丽安娜教得连达维狄之星都不知道，你不会以为自己很称职吧？” “白巫师不需要知道。”格林德沃理直气壮地说，“那边的小子，你也不知道吧？” 兰斯洛特轻轻地咳了一声：“我恰巧翻过一两本解咒的书……是黑魔法阵中常用的六芒星。” 格林德沃一时语塞，但他很快调整了思路：“那就是阿丽安娜不需要知道。路易斯，人各有命，不要嫉妒。” “是什么让你这么觉得呢？”阿丽安娜失望至极，“因为你早就打算让我当花瓶，是不是？你会让危险远离我，可我也永远不会像路易斯那样十五岁就能独自面对一群吸血鬼。” “哦，亲爱的……我也是先知，记得吗？”格林德沃无法否认，“你一辈子都不会独自面对吸血鬼。你只要舒舒服服地住在庄园里，披着独角兽毛织成的披风，尝着千里之外加急送来的鲜果，所有最好的东西就会呈到你面前。” “慢着，”赛克林难以置信地望着路易斯，“你怎么会在十五岁独自面对一群吸血鬼？” “不是什么大事。”路易斯轻描淡写地说，于是他成了桌子上鼻子变长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