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所承诺的那样，谢凛彻底消失了
像他所承诺的那样，谢凛彻底消失了
这一夜，鹤怡又做梦了。 白日里因着成婚，眼前全然都是红色。 赤色蔓延至梦里，刺激感一重大过一重。 沉浸在无法掌控的逼仄空间里，晕眩的、昏暗的光景能让她感觉到梦境中也是一片红，“啪”地一声，脑中弓弦断掉，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连同积压在深处的往事一同泛起。 过往的一幕幕一股脑的往鹤怡这处涌来。 宫宴繁华。 她看见偌大的皇宫里，有个少年被逼进角落。 一群半大孩子对着少年拳打脚踢，将他欺负到满身是伤。最最危急的时候，是女孩小跑了过去，双臂展着，伸出手将他护在身后，怒道：“住手，你们在做什么？怎么能随便欺负人？” 那个少年狼狈不堪。 宫殿里，女孩拿出药箱给他上药。 少年眼眶发红，肩膀都在颤抖不止了，却还是强忍着眼泪，意图把那些痛苦不堪的事情全都咽进肚子里。 黑暗慢慢笼罩，是女孩的一句“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了，我也看不清楚、听不仔细了，所以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让少年得以抒发自己压抑许久的感情。 她的悄然降临，在光与暗的分界线间把他重新拉了回来。 画面一转，又是熙攘闹市。 周遭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少年和女孩紧握的手渐渐松开，留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糖葫芦”。 靠在一道墙壁边上，女孩蜷缩在一处。 她被独自搁置在人群中。 就那么等啊、等啊，从日头正盛等到快要傍晚，却始终没等到半个人影。隐约觉得自己是被对方抛弃，可又担心对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又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临近绝望的时候，少年还是回来了。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又累、又困、又害怕。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泪水“啪嗒啪嗒”，衣襟都被眼泪沾湿一片。 少年边安抚着女孩，边不断地道歉，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夕阳西下。 少年背着女孩回家，就一直走啊走啊，那些恐惧、忧愁，随着慢慢回笼的心神全都消失不见，女孩只觉得少年的后背好温暖。 断断续续的，似有无数碎片闪过。 一路下来，两人真的经历了好多。 视线好似暗了下来。 昏暗山洞中，鹤怡又看到最为骇人的一幕。 不止少年和女孩被捆着手脚、眼睛被蒙住，旁边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孩童，他们哭喊、哀嚎，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血腥浓重。 身侧便有头颅、身体分开的尸体横着。 这是贼人故意设的局，为了用这些做诱饵，逼着背后之人前来谈判。 对方狞笑，说但凡想见的那人晚来一刻，他们就在这里杀掉一个孩童，直到全部杀光、一个不留，还大言不惭地逼迫女孩，把锋利的剑塞到女孩手里，要让她来杀人，让她年纪尚小，手上就沾上人命。 好在少年在女孩握住那柄剑的同时把束缚双手的麻绳磨破，和对方拼了个你死我活。 满身是伤的少年才勉强踉跄着带着女孩从最危险的那处离开。 山路崎岖，两人拼了命的往前跑，竭尽全力也没能走多远。 守卫们追了上来。 最紧要的关头，是少年扑了上来，挡在了女孩面前。 热血横飞。 溅到女孩脸上。 鹤怡听到女孩声嘶力竭，喊道：“哥哥！” “谢凛哥哥——” “谢凛！” 浑身布满冷汗，脸上全都是泪水。 鹤怡大口大口呼吸着，心脏像被紧紧揪在一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充斥着内心，恐惧感让她痛到无法喘息，耳边“嗡嗡”作响，潮水冲破天际，炸出一重重水花，而后慢慢回笼。 这次梦中模糊不清的两张脸终于清晰。 女孩和少年，竟然是自己和谢凛。 一切都记起来了。 不管是那些谢凛对她说过的，还是没对她说过的。 原来谢凛所说的全部都是真的，从前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竟然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好。 回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处境艰难，责任重大，他身上又肩负着仇恨，那些不便言说之事只能憋在心底自己消化，独自守着回忆生活，还要忌惮各方势力而留有余心。 实在承受了太多了，不敢想象他有时候会有多恐慌无助。 原来以往他悄然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是不怀好意，而是在怀念从前。 记得自己的那些喜好和习惯也不是别有用心、额外打探，而是因为那本来就是经历过的；时常看上去那么孤单也不是没有原因，是因为实在没有勇气，把已经存在的感情和羁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喜欢也是真的，句句发自肺腑。 往事是会带来痛苦，也是会让人无比难过的，谢凛一直都在以他的方式默默保护着自己。 原来他真的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谎话。 泪珠无意识滚落。 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在自己没有失去记忆前，两人常常黏在一起，其中也不乏一些孩子气的言论，年少时期的鹤怡甚至还说自己长大之后要嫁给谢凛、要一辈子和谢凛在一起，然而如今真的成为夫妻了，却是以这样一种难堪的、纯粹为了解脱的方式。 天光大亮。 下意识去寻找谢凛的踪迹，身边却已经空无一人。 公主府内，关于这个人的痕迹尽数被抹去。 像他所承诺的那样。 谢凛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