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抵达

    到达太子湾，已经是晚上八点。

    陈灿早已陷入沉睡，脑袋斜靠在车窗上，眉头紧皱，睡得并不安稳。

    “起来。等会到里面睡去。”贺怀珙推了推陈灿，她这才悠悠转醒。

    陈灿揉了揉眼，把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扔到座位上。肚子适时发出一声抗议，她没客气，直截了当地向贺怀珙传递诉求：“我饿了。”

    贺怀珙拿起衣服穿到自己身上，慢条斯理地理好袖口，才不紧不慢地回应：“屋里阿姨做好饭了。”

    司机早从驾驶座上下来了，贺怀珙给了个眼神示意，他立马心领神会地拉开车门，然后又来到陈灿这侧开门。陈灿不好意思赖着，朝司机道谢后也下了车。

    太子湾靠海，一从车内出来，陈灿就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里咸湿的气息。这气息对她而言十分陌生，不过她并不排斥，反而新奇地又深呼吸一口。

    佣人已在门口列成两排迎接他们。陈予曼一直教导陈灿要低调行事，这种高调的仗势让陈灿有些不适应，但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把自己的不适压在心底。反观身旁的贺怀珙，似乎对这种情形很熟稔，脸色都没变一下。

    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里穿一件白衬衫，外套灰色的针织领背心，腿部被一条毛毯遮盖。这人的面容与贺怀珙有七分相似，二人五官和轮廓很相似，最大的不同或许是在眉眼上。贺怀珙的眉眼更加凌厉，充满攻击性，而面前男人的五官却柔和许多，车祸后落下的病根，也让他的五官染上一层薄薄的病气，脆弱的像水中的月亮。

    与他对上视线那一秒，陈灿终于想起了贺怀珙哥哥的名字。

    “怀珏哥。”陈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用小时候的称呼喊他。

    或许因为长时间的等待，眼前男人的面色有些苍白。他轻咳一声，用手帕捂着嘴，缓了一会后点头回应道：“小灿，一路上辛苦了。”

    贺怀珙见状有些担心，上前一步，到贺怀珏身侧，询问他的状况：“哥，身体没事吧？”

    “没事。”贺怀珏笑着摇了摇头，安抚地拍了拍贺怀珙的手背。

    他脸上的笑容很和煦，驱散了一些病气，和陈灿印象中，没经历过命运玩笑的他几乎没什么差别。

    “住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说。”这句话是对着她说的。

    陈灿点点头，身体不再因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而紧绷。

    “阿姨已经备好饭菜，快上楼用餐吧。”贺怀珏的目光从陈灿身上扫过，移动着轮椅转身，在前面带路，来到电梯前。

    他熟练地cao控着轮椅、按电梯、上楼，期间也不忘和陈灿寒暄。不过他的热情恰到好处，并不让人反感，陈灿也愿意回应。

    贺怀珙一路沉默地跟着，直到进入餐厅才靠近陈灿，压低声音嘱咐道：“阿姨对外说你是学业压力大失眠来这调养，别说漏了嘴。”

    陈灿没搭理他，反而新奇地打量着餐厅墙面上别出心裁的镜面设计，顺手整理了一下刘海。贺怀珙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贺怀珏一直在最前面，一边率先入座，一边招呼后面两人：“快吃吧。”

    陈灿是真饿了，这一顿饭谈不上多好吃，但她吃的很香。

    吃完饭后，贺怀珏因身体不适，先行回房间休息，由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领着他们到了休息的房间。

    好巧不巧，陈灿的房间在贺怀珙的对面。

    “手机借我。”像是早有预谋，陈灿在贺怀珙准备进门的那一瞬，拉住了他。

    “干嘛？”贺怀珙顺着她手的力道，转过身来。

    “我要和陈言联系。”陈灿说得坦荡。

    “你联系不到的。陈言受到的监视与管控只会比你还严。”贺怀珙边说着边把手机递给她，陈灿接过，强拉着他的手指解开了锁屏，登上自己的社交软件。

    捣鼓了半天，一无所获。文字、语音、视频，通通试了一遍，对面没有任何回应。陈灿轻“啧”，把手机扔回给贺怀珙，扫了他一眼，似乎要在他身上发泄心里的烦闷，嫌恶道：“贺怀珙，你真让人恶心。”

    贺怀珙没有反击，但脸上的表情却逐渐冷下来，倚着墙目视陈灿进入房间。手无意识地在陈灿昨天留下的咬痕上摩挲，咬破的rou已经开始愈合，带着痛的痒。

    他敛眉看向疤痕，突然使劲，把刚愈合的伤口又抠破，有血珠渗出才停手不再动作。

    陈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在陈家，她很少一个人入睡。在确认彼此的心意之后，每个夜晚他们都会一起度过。

    陈家的装修风格偏冷淡，入夜后佣人们也多到后面的小楼休息。晚上的房子，更显得空荡寂寥。

    在这些冰冷的夜晚，她和陈言会抱着彼此的身躯入眠。像两只在荒野里取暖的小兽，以同一种蜷缩依赖的姿态，依偎过每个长夜。

    她想陈言了。

    她想哥哥了。

    冬天的夜晚不冷，夏天的夜晚才冷。

    特别是月亮已经隐去，太阳还没出来的那段时间，露水挂在草叶上，雾气若有若无地从窗户探进来，带着来自土地的寒意。

    陈灿被这股寒意冻醒，她缓了会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早已被蹬下了床。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没人会在半夜帮她盖被子了。

    消化好那些情绪后，陈灿已经很精神了，不打算睡回笼觉，干脆直接起来洗漱换衣服。

    她自己没带衣服，衣帽间的衣服都是陈予曼选好之后让人直接送来的。不是陈灿喜欢的风格，她皱着眉挑了一圈，最后选了一条百搭的白色长裙。裙子有些太长，干脆拿了把剪刀，从膝盖上方的位置斜裁下去，剪出了风格，陈灿这才满意地收刀。

    陈灿出门，正好撞上一边扣袖口一边从房间出来的的贺怀珙。他当没看到陈灿般，径直下楼。陈灿撇撇嘴，也跟在后面下楼。

    到了二楼餐厅，早餐已经做好。没看到贺怀珏，陈灿有些奇怪。她朝旁边的阿姨询问道：“欸？怀珏哥不吃早饭嘛？”

    阿姨边把早餐放到她面前桌上，边回答道：“怀珏少爷不常出房间走动，早餐一般是我们端上去。”

    陈灿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贺怀珙坐在餐桌靠门那一侧，也在用餐。陈灿不想和他同待一屋，便低头专心干饭，想着早结束早撤离。

    早餐东西不多，一个煎蛋，一块夹着生菜的三明治，还有一杯温度正好的牛奶。

    陈灿就着牛奶分三口把三明治吃完，煎蛋狼吞虎咽地吞入肚，把剩下的牛奶一口喝完，压压喉咙里的食物。不到十分钟，一顿早餐已经解决，陈灿起身准备离开。

    贺怀珙坐在对面，把陈灿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样子全部收入眼底，握住玻璃杯的手渐渐收紧，然后又放开。

    他盯着陈灿，就在她要迈出门那一刻，贺怀珙突然出声，语气平静。

    他说：“陈灿，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