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才是受害者

    噩梦般的世界意义何在

    8

    跟着粟国杜园一起参加游戏的男人倒下时，藤原爱美已经循着声音攀到了正确的窗口附近。三个大男人附加一具尸体几乎要将狭小的楼道塞满，少女挂在墙外，耐心地等待出手的时机。

    就在粟国使用干雾灭火器扰乱“鬼”的视线，令他将弹匣里的子弹倾泄一空时，Amy果断出手了。

    爆裂般的破窗声很明显让戴着面具的杀手迷失了进攻的方向，被叫做“苅部”的男子也恰到好处用灭火器砸歪了“鬼”的脑袋，Amy趁机踹向男人的腿窝，男人跪地的刹那，手里的匕首狠狠插进了他的肩颈处。

    “切，头套挡住了脖颈，肩膀也被衣服阻挡了么？”

    虽然如此，刀刃依然插得很深，随意拔是拔不出来的，但就那么保持着伤害性还不够，必须将伤口扩大。

    即使被结结实实刺了一刀，“鬼”拼死挣扎的力道和速度依旧不可小觑，少女吃了一记沉重到感觉内脏都要被打出来的肘击，缩起腹部后退的同时双手握住匕首发狠旋转，双腿合拢就地一滚，躲开了几下致命的踢踏。

    “喝啊啊啊啊！”

    经验丰富的粟国杜园没有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一个摔抱就将刚直起身的杀手掼在墙上，接着对头部和肩部受伤的地方施以重击。

    “他身上还有砍刀，你们小心！”

    Amy一边深呼吸缓解疼痛，一边踢开扔在地上的英格拉姆机关枪，即便如此，“鬼”的体能也强大得不似人类，轻易将粟国掀翻后一脚踹向他的下巴，造成了对方短暂的昏迷。

    “太糟糕了。”少女和苅部面面相觑，“鬼”抽出手臂长短的砍刀，寒光凛凛的刀锋昭示着强烈的不详感。

    “‘鬼’的右手现在无法正常使用，持刀的左手并不是惯用手，我们两个人联手就有机会。”Amy目光锁定杀手，快速地作出指示。

    “你是那个戴兜帽的人的同伴……”金发青年满脸冷汗，持刀的双手紧张地颤抖着。

    “没错，前辈大概正和你的朋友一起寻找阵地，他虽然脑子机灵，但对战斗可一窍不通，你朋友也一样。所以如果我们在这里放鬼过去，大家全要完蛋。”

    少女死死盯着喘着粗气的“鬼”的动作，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作为前运动员的女儿，她天生就拥有出类拔萃的运动神经，动态视力也极为优秀，少年时代经受了残酷无情的训练，培养出了能在生死之际敏锐而全面地把握对手形势的能力。

    杀人魔、前自卫官、长年独居，反社会倾向……苣屋骏太郎告知的情报一条条重现在脑海，Amy飞速构想着“鬼”可能进攻的方式：非惯用手，但经验丰富，起始会选择正手还是反手，左，还是右？

    Amy压低重心，屈起后腿

    右！

    刀锋割开左上臂时，Amy凭借惯性将杀手扑倒，双拳合握，用尽全力捶向肋下三寸的脆弱所在：“苅部！就是现在！先把他的砍刀抢下来！”

    “啊啊啊啊！”青年大吼着，却因为过度紧张无视了少女的指示，用手里小刀不停刺向“鬼”的胸膛，“去死去死去死！”

    “你是傻瓜吗！”Amy火冒三丈，却无法同时封住杀手另一边身体的动作，只好弹起身躲开向自己刺来的一刀，后退的时候踹了动作逐渐机械的青年一脚，“快躲开！”

    尽管少女的应对已经快到了极致，苅部还是被暴起的杀手逼进了墙角，刀身翻转，破开了腹部的血rou。

    “苅部！”

    Amy脑中迅速过着几种攻击的方式，却听到了楼上有栖良平发出的呼喊。

    ——“谁来帮帮忙！406号房就是阵地！但是一个人无法通关！还有一个‘鬼’！”

    还有一个“鬼”？Amy霍然站起。

    骏太郎！

    必须过去帮他们！在所剩无几的时间内，这里的鬼跑不过去的！

    眼角余光瞥到苏醒起身的粟国，藤原爱美已没有精力与他交流，所幸对方准确把握了现场的情况。少女对他点了点头，接着飞身翻出窗棂。

    9

    藤原爱美爬到四楼的时候恰好看见躬身缩在406号房间外、左手还握着门把手的苣屋骏太郎，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两个字形容了，她抓着自己毛躁不堪的长发，暴躁地喊道：“前辈！你在干什么啊！炸弹已经快到时间了！”

    “小声点，我可差一点就被子弹击中了啊。”白发青年试图透过门上弹孔观察屋内情况，“有栖在最里面的房间里，中间隔着‘鬼’，这下惨了。”

    “前辈是大笨蛋！电击器拿来！”Amy跳着脚从苣屋的口袋里掏出武器，猛地拉开铁门，“这个时候谁会来打你啊！”

    少女窜进屋内时，第二个杀手已经将房门轰开，地上掉了一堆弹壳。Amy眯起眼睛，将跟进来的苣屋往后推了推：“前辈躲到后面去，这个‘鬼’的动作明显比另外一个迟缓，持枪的姿势也不大专业，我应该有机会！”

    ——“倒计时一分钟。”

    “有栖！你赶紧想办法停止炸弹！”

    第二个“鬼”预备开枪的瞬间，Amy贴地躲开激射而来的子弹，将电击枪猛地按在了对方的腹部。

    “还需要一个人！”

    有栖良平扯着嗓子大喊。

    兴许是“鬼”也在为了什么而拼命，少女不得不使出全力压制对方的垂死挣扎：“前辈！你还不出场吗！”

    苣屋探出头的刹那，杀手挣出了一只手，一梭子弹呈弧线往外飚去，白发青年连忙缩回身体：“藤原，你想让我送死吗！”

    “啊啊啊！可恶！”藤原爱美用手肘痛击杀手的面具。

    “喂！需要帮忙吗？”

    倒计时30秒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利落地闪进敞开的窗口。

    “两个人需要一起按红色的按钮！”

    苣屋骏太郎提高声音指示道。

    “好！”

    在Amy一脚踩断“鬼”持枪的手腕时，如有天降的女高中生和有栖良平同时跳起，按下了象征存活的紧急按钮。

    ——“倒计时20秒。”

    ——“GAME　CLEAR，　恭喜通关。”

    Amy长出一口气，瞪了一眼慢吞吞插兜走进来的苣屋骏太郎，转身一把薅下“鬼”的头套：“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人……”

    狰狞的头罩下面，是一个面色惨白，眼神绝望的中年女人，她的脖颈上戴着一只黑环，中央有蓝色的微光闪动。

    谁也没想到恶魔的外表下，竟然是这么普通平凡的一张面孔。

    “请问……”有栖良平擦了擦脸上的汗，和身旁的女生一样有些无措。

    苣屋骏太郎盯着那发出轻微声响的颈环，忽然拉起Amy的胳膊，少女顺着力道站起退后几步，奇怪地侧头：“等等前辈，现在还不能放松，万一……”

    “砰！”

    Amy瞬间睁大眼睛，从女人动脉里溅射而出的血铺满了整个墙壁，有几滴甚至沾上了她的脸庞。

    苣屋垂眼看了一下新鲜出炉的“鬼”的尸体，接着瞟向墙壁上酷似抽象画的血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栖良平被这残酷的死亡现场震撼，一时无法回神，机械地喃喃道。

    “看起来，‘鬼’也只是被迫赌上生命参加游戏的玩家而已。”苣屋捡起中年女子掉落在一旁的手机，惨白的光屏上写着“GAME　OVER”两个词，“我们通关，意味着他们的终结。”

    “……唔！”

    有栖站起身，捂着嘴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短发的高中女生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一会地上的尸体，跟着离开了房间。

    “喂，你叫什么名字？”Amy叫住一只脚踏出房门的女生，“我是藤原爱美，可以叫我Amy。谢谢你及时赶来援助。”

    “……宇佐木柚叶。”短发女生低低地回答，“你不用感谢我，我也只是为了自己。”

    “所以这位是白兔（USAGI）……吗。”Amy目送女生离去，靠在墙壁上，按住不断渗血的伤口平复呼吸，虽然手脚并未脱力，但一时半会也无法自由行动。

    在满屋刺鼻的血腥味中，苣屋双手放在口袋里，信步走到噩梦一般的房间中央，Amy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想看到什么。

    过了片刻，整栋公寓楼的电力供应被突然切断，只剩外面照进来的不明来源的光，落在苣屋的身上。从少女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脸上似乎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柴郡猫大人，你究竟怎么了？”藤原爱美轻叹，多少恢复了些力气。

    “没什么，只是发现人类原来挣扎到这个程度，也还是想活下来。”

    苣屋从断气的女人的衣服上抽出一根绳子，对Amy示意了一下。她松开按压创口的手，看着他在手臂上方简单扎了个止血带。

    “骏太郎不也是挣扎求生的一员吗？”Amy道谢，扯开T恤下摆，在伤口上绕了两圈，系紧。

    “没错，我也是。”苣屋神情平淡，又翻开尸首的衣兜，取出了一张纸。

    展开，是黑色水笔绘制的、数条凌乱交错的线，聚集在一个圆圈里。

    苣屋抬了抬眼睛，把白纸展示给Amy：“嘛，对我来说，在无意义的求生游戏里，这倒是更有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