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空

    一场圣战，人族大获全胜，其后横扫整个大陆，势如破竹，天宫势力以摧枯拉朽之姿迅速完成统一。

    而人族将领步煌明，一步登顶，成就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煊赫地位，更是被人主道灵亲自敕封为神将。

    然而战争的结束，却仿佛让步煌明的灵魂失去了归宿。怀阳帝国宣告成立的那一刻，神将步煌明，却仿佛失了魂。

    而人主道灵似乎早已意料到了这个局面，他将步煌明封为神将，却不让他镇守天宫或给他分封属地，而是将他派往了宗教林立，思想激荡，环境恶劣，幻兽聚集沙漠之都----西域。

    那儿，也正是步煌明梦开始的地方。

    说道这里，步煌明神色怅然，叹道，“在离开伽蓝山的那一刻，我的心智便早已回不去了。二十几年的逃亡之旅，也让我只能存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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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场圣战，是我燃烧价值最好的机会。时势造英雄啊，放在乱世，我是可以统治八方的主宰，可回归和平，我却被世间不容，是一个只会屠戮的超级刽子手。”

    “道灵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换成任何一个帝王，应该都不会允许这种臣子继续生存于世。”

    寒婉莹坐在步煌明对面，静静地听着他讲述关于他的这段往事。

    神将步煌明，这个在整个大陆经久流传的传奇人物，竟不想人生是这般坎坷。

    寒婉莹问道，“明明知晓你与西域有着难解的恩怨，人主道灵为何还要让你前往西域？”

    步煌明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道，“一开始我也是执意不肯的，然而道灵却跟我说，天地之间，以无我的容身之所。若想活下去，西域是我唯一的选择，否则，等待我的，就是死亡。”

    “我虽万般无奈，却也不想在功成名就之后死去，无奈之下只能前往。直至后来，我才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曾经待在西域十几年，我煎熬了十几年。直至我回到了那座伽蓝山，所有一切开始的地方。至那以后，我心中之怨，似乎也平息了不少。”

    步煌明平复着心神，接着说道，“我回到伽蓝山的那一日，正是我师父圆寂之日。”

    “整座伽蓝山与我离开之时并无二样，一花一草，一树一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离开时的样子。无非便是树茂盛了些，路上的苔藓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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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车熟路的上山，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那条崎岖的山路，在我年轻之时，每次上山都得花至少半天时间。速度慢了，师傅还会责骂。当时没少因为没有达到师父要求的时间而被他责骂。”

    “不过后来次数多了，我也就不怕他了。但是不知不觉之中，我也慢慢适应了这上山的节奏。即使师父没在要求，我也会要求自己在规定的时间内上山。”

    “早已成为人族神将的我修为已然通天，这条曾经让我困恼不已的山路，对我来说早已不再是什么翻不起的坎，甚至连坎的算不上。我一路疾行，很快回到了那间熟悉的木屋，直至看到了那个满脸白鬓的老人。”

    “伽蓝山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师父却变了很多。原本还算挺直的背，那会儿已经彻底佝偻，瘦骨嶙峋的身材，好似一阵大一点的风便能将他吹垮。”

    “巨烈的咳嗽声啊，震得整个伽蓝山树叶纷飞。”

    “我呆呆得站在他身前，却说不出半句话。嗓子似有什么堵住一般，让我开不了口。”

    师父见我的第一眼，他便笑了，说道，“煌明，初封神将，别来无恙啊。”

    说到这里，步煌明已经眼眶湿润，重重得呼出一气，继续回忆着往事。

    面对师父的问候，步煌明恭敬一揖，艰难道，“孽徒步煌明，拜见师父。”

    鬓白老人呵呵一笑，说道，“还记得幼时交你礼数，你总是不爱学。说什么男儿腰肢，之拜自己尊敬之人，哪能遇人便拜，成何体统。哈哈，那血气方刚的模样，师父至今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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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你，也算是不负你年少时候的话。今后的天下，能让你拜见之人，几乎也没有了。”

    步煌明嘴唇颤抖，他自然是明白其中言语。自己刚刚才拜见自己的师父，可他却说，自己今后没有需要在拜见的人了……

    步煌明看着老人虚无缥缈的神灵，说道，“师父，我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天宫有这世间最强大的医者，万物病理，他们都有破解之发，我这就带你去！”

    老人却摇了摇头，说道，“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又何必强求这几年岁月。与其躺于卧榻之上艰难求生苟延残喘，倒不如痛痛快快的离开，也能少受点罪孽。”

    老人眉眼温柔，看向步煌明，说道，“煌明啊，你有如今成就，为师也没有资格说你不好？但你所征之道，终究还是太过极端。”

    “但是为师也不怪你。导致你性情大变的人，其实就是我，是我看守不力，管教不严，才会让你误入歧途，酿成大错。”

    “伽蓝山害怕名誉受损和金刚不坏身法外泄，更是追杀于你二十年。说到底，造成今日局面，伽蓝山，同样难辞其咎。”

    “只是为师在此更想劝你，杀戮之术，杀来杀去，最终杀得，还是自己。万物皆讲因果，我希望未来的你，能记得今日为师所言。”

    说到这里，步煌明早已泪流满面，此时的他，早已没有镇守姬思离山脉时的嗜血煞气。有的，是一个孝顺子孙回忆往昔而留下的忏悔的泪。

    与步煌明相对而坐的寒婉莹也陷入了沉思，看着眼前的魁梧男子，竟不想这金刚不坏的伟岸身躯下，也藏着一颗如此脆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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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婉莹喃喃道，“那你，可曾后悔？”

    步煌明低着头，没有回答……

    许久之后，步煌明重新抬头看向寒婉莹，眼神柔和，说道，“你是怨灵之体，身上的煞气生来便要超越常人，加之你后天养成的逆反心理，狂暴和急躁便是你的人性。而你哥寒柯则恰好相反，寒家的两个极端，我步煌明，更看好你。”

    “与千墨一战，我大败。他遍体鳞伤，我也好不到哪去，往后平淡似水的生活不过也罢。”

    “从今日起，我便开始传你金刚不坏身和我所习的一切禁术。这些都是深埋于伽蓝山的绝禁之法，你若学成，必然是要比我的成就更大。”

    “这也是属于怨灵之体的独特魅力。”

    寒婉莹神色振奋，高声道，“小女寒婉莹，拜见师父！”

    步煌明点了点头，起身说道，“过来，除我之外，还需在拜一人。”

    寒婉莹随着步煌明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这处洞天福地的石壁之上，缓缓显现出两个大字----不空。

    寒婉莹当即领悟，双膝跪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弟子寒婉莹，叩见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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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煌明喃喃道，“你师祖直到死的那一刻，还在内疚自己为何没有将我引入禅宗大道，正式继承金刚不坏之身。”

    “身于禅宗，我也知道教出我这么一个大逆之徒，他是顶着多大的非议，举步维艰的在伽蓝山生存。”

    “但是我只想说，我所做的一切，没有错。我选择的大道，虽与禅宗相逆，但是只要坚持下去，定也能早就一番不一样的天地。这个世界上，唯有拳头硬，才能做更多的事，有更多的话语权。”

    “我步煌明在世近百年，身处过低谷，也踏上了巅峰。可师父最终看我的眼神，还是充满怜悯。”

    “寒婉莹，我会尽我毕生之力，将你培养起来。你走之路，与我很像。我只希望未来的你，无论用尽什么方法，去证明我们的路，没有错，证明给长眠于地底的师祖看，杀戮，是斩断因果，最好的方式。”

    寒婉莹眼神决绝，生在世上，出身寒家，在世人的眼里，她是一个十恶不赦荒唐滑稽的世家小姐。而在寒家，寒婉莹却只感受到如牢笼般的痛苦。

    思想束缚，天性囚禁，无休止的规矩如满天枷锁一般禁锢着自己，让她备受煎熬。

    直至步煌明的出现。这就像是被压抑天性十几年，突然有个人跟你说，你可以进行杀戮，无尽的杀戮，去释放的天性，去改造这世间，无不是让这可笑的世界迎合你。

    寒婉莹眼神炽热的看着洞府府顶那不空二字。在这一切的基础上，步煌明又为自己的行为附上了一层使命感。她所做的一切，皆为证道！证一条，与伽蓝山所行完全相反的道！

    寒婉莹想起了镇守西域的父亲寒牧，为了控制西域，寒牧在很多事情上不得不去迎合和谦让这些地方信仰和行为。自己日后所做的事情，也意味着，她将违背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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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寒婉莹的内心便无法平静。与她父亲相抗，这是她这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以说，步煌明的出现，让她一生黑暗的世界，有了光！

    寒婉莹抬头，看着前方这个巨大魁梧的身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步煌明……她人生命轨，真正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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