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句

    （流水账警告，ooc警告）

    头羊与牧羊犬一并离经叛道，回首时牧羊犬被端上了餐桌。已经烹熟的犬，是不是还会再一次同头羊一起出逃。

    托兰将玛恩纳的两只手压在头顶，整个人跨坐在对方身上。

    玛恩纳没有反抗，金色的发尾在床上散开。这个姿势让他的胸廓打开，呼吸时胸口的起伏在对方眼皮底下更加显眼。“我...回去补回信给你？”

    托兰看着对方严肃的脸和算得上真挚的眼神，没忍住笑出声。他伸了伸腿，调整姿势，左手撑着床压低重心，彼此之间鼻尖几乎相对。“不如...一封没收到的回信就换一句你爱我？”说完托兰收力，整个身体的重量就压到了玛恩纳身上。

    “嘶——”玛恩纳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桩买卖就被身上骤然增加的重量压得倒吸一口凉气，“你知道你有多重吗？”

    托兰从玛恩纳身上滚下来，压得对方又低咳一声。“哼哼哼哼”，托兰侧躺在玛恩纳身侧，头刚刚到他的骑士老爷肩膀，背对着玛恩纳低笑出声。

    玛恩纳也随他侧身，胳膊锁住了对方的脖颈，几乎要把对方裹在怀里。

    “哈哈哈哈哈”，托兰两手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我的骑士老爷您可小心点，您一不小心我小命可就交代了。”

    “唉——”玛恩纳长长叹了口气，下巴搭在了萨卡兹抖个不停的头顶，闭上了眼。热度从脖子一路升到了耳根，“我——”

    “骑士老爷，您要小心。您要是说了，我会当真的。”

    托兰敛了声音，还稍稍晃着头，让对方收着自己脖颈的一截小臂蹭过自己的喉结。

    玛恩纳觉得下巴被对方头顶乱糟糟的头发蹭得有点难受。这个字真的很难说出口，比预料之中的还要难。明明听兄嫂之间互道过很多次，怎么轮到自己会这样。

    甚至比他第一次被逼着叫床还要难。

    “爱”

    很轻的一声。托兰甚至能感受到吐出这个字的时候要害处的胳膊被收紧，肌rou收缩紧绷的感觉。

    “你”

    肾上腺素飙升。玛恩纳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声音与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一刹那的失声，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光斜斜地照亮了一小段扶梯，扶梯一阶阶地往上滚，前一阶被后一阶挤得更高。如果把扶梯看做是静止的，光，就像在一级级台阶上跳跃，像钢琴的八十八枚黑白琴键上跃动的音符。面无表情的人们人挨人地挤上扶梯，被托着向上，光依次照过他们的脸、上身、下身，不会引起任何涟漪。他们就像钢琴的踏板，无论多么美妙的音符都与他们无关，只是被人踩在脚下，发挥一些延音、弱音的调整作用。

    托兰顺路来到了大骑士领，专门从繁杂的公会事务里抽出一天，看看他的骑士老爷是死是活。就算是他也不能靠太近，他可没有信心在那种距离下监视不被对方发现。监视，这是什么话，这叫...探望，单方面探望。托兰打着哈欠，看着一身西装、挂着工牌、没带臂甲与佩剑的玛恩纳八点出了家门，弯弯绕绕坐着扶梯进了地铁站。

    第一封信，托兰讲自己马上要带着赏金猎人们去之前的战场找找线索，也会联络人脉打听消息。让他陪好老爷子，安顿好两姐妹，事情没那么坏。

    “我——　爱　你”

    第一次说出口之后，第二次就简单了很多。玛恩纳小心仔细地在唇齿间把字词拆分成音节，在声音发出后还是不由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托兰费了一点功夫赶到了玛恩纳的公司，明明是早晨，触目所及都是一片毫无生气、行尸走rou般的死寂。很少有人声，更多地是广播广告，喇叭，鸣笛。

    第二封信，托兰讲他们并没有什么进展，现场被清理得很干净，他们打算去更远的交界线看看有没有被遗漏的，或者被刻意留下的痕迹。询问他的近况，大骑士领的局势和他未来的打算。

    “我—爱—你—”

    玛恩纳开始调整音节之间的时间与节奏，让这三个字尽可能地组成一句话，而不是毫无起伏地按照标准发音，但还是不自然地拉出了长音。

    托兰的尾巴从玛恩纳两腿之间穿出，缠上了对方毛茸茸的金色尾巴，在一片蓬松中勒出一道细痕。

    怎样混进去呢...托兰仰着脸，搓了搓下巴，决定去其他楼层逛一逛。透过走廊里的玻璃能见到被划分的，一个一个彼此紧邻的，格子一样的工位，看起来很闷，没有开窗户，大概怕材料被吹飞。一个格子里趴着一个人，桌子几个方向上的东西都摞得很高，显得弯腰驼背低头坐在其中的人格外渺小。

    有人一手拿着早饭，一手端着热水，眼睛盯着屏幕上的一行行表格。有人咬了一口的早饭放在手边，去和刚进屋的，大概是主管一类的人攀谈。有人挂着黑眼圈猛灌咖啡，好像眼皮合上的时间长一点就会立刻睡着。

    ...还好。托兰想，还好玛恩纳在家里为玛莉娅准备早饭，自己也吃了一份。甚至吃的时候看完了今天的报纸。

    第三封信，托兰让他回信。就算只告诉自己他还平安也好。

    玛恩纳的手移到托兰胸前，翻身将托兰压到了身下，半边身子压在床上，半边身子支在托兰身上。

    一声轻促的，“我爱你”。太快了，很难品出其中包含了什么。

    逛了一圈，托兰惊讶地发现，根本没人在意他。

    ...城里人这么迟钝吗？那这可太好了。他留意了一下并没有人监视玛恩纳，也没有人跟踪自己。这样一来他只要不让自己的骑士老爷发现就好了。好像也并没有简单到哪儿去。

    他本来还在担心骑士老爷转行打工会不会像什么珍惜动物一样被围观，不过照这样看，这些打工人们看起来都自顾不暇，没什么精力关心别人啊。

    看来这儿的人和自家猎人们还是不一样啊...哈，说不清是好是坏。

    第四封信和上一封隔了很久，久到以为再也不会收到了。托兰说，很抱歉，他们什么也找不到，他们也要过自己的生活。让他自己保重。

    玛恩纳将下巴抵在托兰肩上。这个姿势托兰很受用，颈窝被对方的鼻息吹得一片酥麻，舒服得哼了两声。

    “我爱你”

    靠得太近了，耳朵甚至能感受到说话时带出的气流，触电一般的感觉沿着脊髓向上向下窜，传到大脑皮层和紧绷的小腹。

    托兰按之前收集的信息找到了玛恩纳的工位，这个位置的话......对面大楼应该能找角度看见。他隔着窗户瞄了一眼才转身，玛恩纳刚好和隔壁工位打招呼。虽然他的骑士老爷桌面东西堆得不高却也是乱糟糟的，一米九的身高在这格子里显得尤为委屈，脊背和腿，都很难伸展。

    ...他看到了一个微笑的侧脸，和低头坐回工位时，骤然下抑的嘴角。

    第五封信，死了很多人，托兰带着剩下的兄弟们和新人们建了个新公会。一开始很难混得开，但现在已经有不少村庄愿意接受甚至委托他们了。不过就现在而言，就算小城市也很难安插眼线，遑论商业中心。

    “我爱你”

    托兰靠在对面大楼的玻璃墙上，远眺了一上午。偶尔也要动动位置，不然会被对方察觉到视线。不过就算被玛恩纳察觉，也会以为他是商业联合会派来监视他的人吧，毕竟他已经习惯暴露其中了。

    一整个上午玛恩纳都埋在他的桌面上，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反正很忙，看起来也很枯燥无聊。又开始困了，又困又饿。

    第六封信，不知道他这个叔叔怎么想的，总要夸夸这位抢了冠军的小姑娘。小心无胄盟。

    “我爱你”

    托兰嚼着嘴里的面包，盯着他的骑士老爷。

    他的骑士老爷嚼着嘴里的饭菜，盯着面前的纸片。

    楼道里人来人往，偶尔会有人挡住狭小的空档，这时他就会失去几秒视线。隔着这么远当然听不到他的骑士老爷在喧哗吵闹中翻动材料的声音，也听不到在这两栋大楼之间的高空中呼啸而过风声。

    第七封信，节哀。

    “我爱你”

    楼层不低，可能是因为离太阳更近，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到身体上竟然很热。托兰拧了拧脖子，伸了伸腰，打算换个地方。

    玛恩纳唯唯诺诺地低头站在上司面前，不断地点头，做出保证。上司夺过他手里的一沓报表，甩到了他左胸前。

    大概是心脏的位置，托兰想。

    玛恩纳下意识地向右侧偏头，双手却去抓在胸前四散的纸片。他不敢用力，怕将这几张小心翼翼陪了他好几顿饭的纸片捏皱。有几张被抓在手里，几张被压在胸前，更多地纷纷扬扬散落在地。

    不然为什么，我的心脏会难受，托兰想。

    一人踩着纸片离开，一人沉默几秒弯腰去捡。

    哦，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伫立良久。

    托兰本来是想装作找不到地址的外卖员在楼道里溜达几圈的。

    第八封信，托兰说不要太想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大不了可以离开卡西米尔，去找他。多多关心小姑娘的心理健康，别养得和他的骑士老爷一样。

    托兰蹭着玛恩纳的胸膛和腿根在他身下翻了个面，右手轻轻按着玛恩纳的后脑将对方的脸往自己脸颊边贴。他知道他的骑士老爷脸皮薄，虽然很想看对方的脸，但估计如果看到了就听不到了。

    托兰左手揽过玛恩纳的腰，他是不介意支撑对方的重量的，不像某个金色的家伙。但玛恩纳执意留一只撑着床的手。

    和最初的体位颠倒。

    “我爱你”

    这三个字已经可以说得很熟练了。是一句正常的话。

    说话时嘴唇开合，脸颊处的肌rou颤动。肌肤相贴，他的骑士老爷的脸比想象中的还要热一点。

    托兰决定把这种痒痒的感觉传回去。

    “嗯，我知道”

    在楼道里，偷偷地。

    但是不敢进去。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脾气的骑士老爷。

    倒不是怕他的骑士老爷把没撒出来的气撒到他头上。

    他怕玛恩纳满脸失望地看着他，再也不肯见他。

    所以他不敢进去。

    第九封信，托兰最近去了一趟卡西米尔...谈生意？讲了不少在大都市里见到的新奇玩意。

    直到现在也不敢说。

    毕竟他的骑士老爷骨子里骄傲得很。

    只会说，“打了十年工”。

    不会说，这十年过得多么多么辛苦。

    ......

    其实他的骑士老爷没那么容易碎，也不会需要他一片一片捡起来。

    但他赌不起，万一赌输了呢？

    玛恩纳稍稍用力挣开了托兰的手。

    虽然他的骑士老爷又弃他而去，尽管应该已经习惯了，他还是稍稍有些难过。但是挣动时，脸颊在他的皮肤上蹭来蹭去让他舒服地眯了眯眼。

    玛恩纳轻微地喘息，凑到了托兰耳边。

    顿了顿，稍稍后撤了几厘米。

    托兰伸长脖子，把头向上抬了抬。

    “我爱你”

    人陆陆续续地开始走了，再待下去会越来越容易被发现。

    托兰再描摹了一遍伏在桌子上的玛恩纳，决定先走。夕阳照不进大楼，照不到左手抓着头发，右手奋笔疾书的玛恩纳。

    第十封信，托兰讲公会收到的新人又呆又楞，上一单的雇主虽然事儿多但给的报酬也还算不少，不像上上单和上上上单......

    玛恩纳跨坐在托兰的腰腹处。这样就能避开对方的视线。

    但是有些东西，不能忽视。

    “我爱你”

    轻轻地，划过舌尖和心脏。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汹涌的东西被堪堪扼在喉口，一旦卸力就会决堤般喷薄而出。

    压抑，几乎要喘不过气。

    克制，有些东西已经要抵到腿根。

    将将不到十一点，托兰都要睡着了，一道人影蹑手蹑脚地进了门。有些失魂落魄，开门的时候磕到了自己的额头。动静不大，没有开客厅灯，只回屋打开了自己的卧室灯。

    好晚，托兰想。按理说现在路上人很少，大多数打工人不会这个时间才回家，但既然被自己遇到了，这大概就是他的日常生活。

    第十一封信，离家的小姑娘在罗德岛已经是独当一面的耀骑士了。

    “我爱你”

    玛恩纳躺到余下半张空荡荡的床上，用右臂遮住了上半张脸。

    晚上十二点，在托兰的注视下，灯灭了。

    做个好梦。

    第十二封信，托兰问他，之后，要走吗，一起走吗？

    这时候一定要做出笑脸，才不会被用力推开。起身之前，托兰想。

    就算遮住了上半张脸，耳朵和脖根的不自然红色还是会出卖他。

    “哼哼哼...不会吧，您是十七八的小姑娘吗，这就害羞了？”托兰按住玛恩纳的左臂“...还是我之前魅力不够？”去咬他头顶的耳朵。

    头顶毛茸茸的耳朵被牙齿轻轻咬住，拽着稍稍拉长。松口，唰地一下弹回去。

    玛恩纳忍无可忍地把右手伸到头顶像轰蚊子一样扫来扫去。

    托兰“嘿”地笑了一声，在那只手碰到自己的头之前把它按到床上。而后，轻吻并没有印着齿痕的耳朵，“我爱你”，他说。

    玛恩纳歪头，耳尖擦过对方下唇，留给托兰一个金灿灿的后脑勺。

    “呵呵...”托兰顺着一缕金发，由上至下依次吻过，从头顶到另一对耳朵的耳廓。＂我爱你＂。轻啄对方的耳垂。

    顺着别在耳后的发丝，滑到对方侧颈，落下一个吻。接着唇瓣紧贴对方喉结。

    “我爱你。”

    托兰挑了挑眉。

    喉结颤动。

    “我也爱你。”

    十二封迟到的回信，每封都是，“我爱你”。

    第十三封，念给你听，“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