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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休末尾，叶修和陈果终于结束了欧洲的蜜月旅行，带着一堆伴手礼回国。

    他们的飞机日出前到达，没回上林苑而是先回兴欣的俱乐部先派礼物，在俱乐部门口下车的时差不多是早上七点。

    叶修和陈果在飞机上睡了一路，此时扛了一堆行李回到两人在俱乐部所住的房间还是精神奕奕。

    叶修利索掏出手机，在战队群里以恐怖手速一连发了十几个@全体成员，自言自语道：“让我看看哪个小朋友开赛前还大早上赖床。”

    “你差不多得了，”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的陈果说：“开赛前就让大家好好休息呗。”

    兴欣公会部的灵魂人物、通宵熬夜带队抢boss的魏琛率先回复：“谁他妈大早上在群里鬼叫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君莫笑：“哟，您醒着呐。”

    叶修又发了个黄脸钢盔帽叼烟笑的表情。

    魏琛就住他们对面，叶修便过去敲门，同时道：“老魏同志，开门。”

    老魏一脸睡眠不足导致的怨念脸开门：“干嘛你？以咱们这关系回来打招呼这程序还是省了吧。”

    “送温暖啊！”叶修掏出几盒雪茄。

    “卧槽！”魏琛一扫熬夜带来的萎靡表情，惊呼道：“我就随口说说，你还真买了啊？！”

    “会抽吗你？”叶修损他。

    “你管我会抽不会抽！”魏琛哼了一声，又笑：“速速上缴给老夫！”

    等到八点多的时候，叶修和陈果从食堂吃完早餐回来，陈果拦不住的叶修跟圣诞老人似的一边敲门喊人起床一边送礼。

    被吵醒的大家倒是都没什么怨气，包子和小新人们更是乐呵呵的，只是唐柔莫凡安文逸罗辑和方锐甚至伍晨林易他们脸上有着一致的欲言又止，蛮怪的。

    直到敲开现任兴欣队长乔一帆的宿舍门时，叶修和陈果都绷不住了。

    来开门的是邱非。

    “……前辈?陈老板？”邱非有点惊讶，睡意烟消云散，马上礼貌地说：“早上好。”

    陈果后退了一步看了看，嘀咕道：“这里是小乔的房间没错啊。”

    叶修倒是很快想起之前战队群里看过的一两句只言片语，想起苏沐橙在嘉世的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偶尔会脱口而出什么“cp”“电竞男同”“百合”“好嗑”之类的怪话，很快想通，于是他也冒出了一句怪话：“你睡了我们兴欣的队长就只说句早上好，不合适吧？”

    邱非：……

    邱非和乔一帆都没想到对他们敬爱的叶修前辈出柜和坦白的这一刻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当日中午，某个杭帮菜餐馆的包厢里，邱非和乔一帆面对着叶修与陈果、兴欣的经理以及兴欣战队开荒时期的成员；不久夏仲天也带着嘉世的经理和嘉世的副队长闻理赶到了。

    夏仲天看到兴欣的叶老板和陈老板甚至有一丝丝感动，打了招呼后，非常殷切地说：“您俩终于回来啦？蜜月旅行玩得开心吧？”

    不过这种场面，邱非和乔一帆不会没有预想过。他们最后商讨出的结果是把邱非对夏仲天及嘉世经理坦白的版本以及乔一帆告知苏沐橙等人的版本缝合成一个逻辑通畅的版本。

    两人是这么想的，于是对着叶修和陈果，当然也这么说了。

    陈果比较感性，听得投入时没想太多，甚至还挺感动；夏仲天等人则感觉之前听过的故事又被两位当事人多打了点补丁，只有叶修含笑听完，慢悠悠喝了口茶，问：“就是你们说的这样？”

    邱非和乔一帆都愣了愣，在叶修面前好像被打回十七八岁的原型，然而仍点了点头，这一刻他们连倔强都默契。

    叶修摸了摸下巴，笑着笃定道：“你俩都没说实话。”

    新嘉世与兴欣的队长皆是一愣。

    不顾在场众人略显惊讶的表情，叶修敲了敲桌子，语气平稳而掷地有声地说：“都当队长了，为了我们这几个老板和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以后的工作好展开，为了你们的队友，实话实话吧。”

    邱非和乔一帆对视了一眼。

    乔一帆最先想到的是自己那个推特账号，又想那个账号似乎只被邱非发现，而目前早被他自己删掉了。他抓住邱非手，对大家说：“我先来说吧。”

    邱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乔一帆便坦白。他挺会挑重点，隐去推特账号、自己身体的秘辛、恋人床笫之间的隐私，把自己和邱非前期的关系诚实并简要地概括了一下。

    邱非随即轻轻咳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末了，包厢里还是鸦雀无声。

    沉默，是今天的兴欣战队和新嘉世管理层。

    最终还是叶修先开口：“……你俩玩得还挺花。”

    荣耀联盟第十四赛季终于揭幕，本赛季各队亦贡献了不少新人。

    最引人注目的兴欣战队接任海无量、年仅16的气功师选手，据说这名男生13岁便参加过兴欣首期的暑期训练营，当时便被方锐大神看中，14岁时在寒暑假期参加训练营并接受方锐的亲自指导，15岁参加兴欣的全日制训练营，本赛季终于注册为兴欣战队的正选，一拿到海无量便展示出了自身不俗的实力。

    这名位余英的男生对海无量在团队赛时的定位有着无比清晰的认识，同时在方锐的悉心调教下精通气功师的传统打法和方锐的猥琐流打法，并对两种打法的运用结合也有自己一定的心得，心态稳得不行，非但没有折辱海无量这张神卡，反而短时间内便展露属于自己才能。

    兴欣另一位本赛季注册的新人战斗法师选手傅江雪比起一同出道的队友余英则低调许多，虽然她亦实力不俗，且有心人一看便知道她多半是寒烟柔的接班人。女生基本功扎实，头脑冷静，手速天赋异禀，打法不缺野性与霸道而知晓变通，但在前辈唐柔和同辈余英艳彩辉光下似乎不怎么起眼，但也不是庸俗之辈。

    其他老牌豪门战队，如蓝雨、微草、霸图自不必说，包括不怎么老牌的豪门轮回，皆有其训练营的优良出品。传统强队烟雨、呼啸、虚空、雷霆亦然，皇风、三零一和神奇则从挑战赛里各签了潜力新人，义斩暂无动作。

    至于新嘉世这边，提供的两位新人更是出人意料。他们是来自北美赛区的一对华裔兄妹，据说是新嘉世的队长邱非看过两人的油管比赛视频后亲自尝试接触的。哥哥是魔剑士，meimei是牧师，两人皆实力不俗，但未至当年三零一的白庶重新为其构建核心体系的程度。这对兄妹的到来正好让新嘉世原本的魔剑士选手和牧师选手安心退役并转去公会部帮忙，而两人放在国内荣耀联盟的实力，用乔一帆的话来说就是：“啊……邱非不会再像前三个赛季那么辛苦了吧？”

    兴欣的副队长安文逸听完拳头立时硬了：“您哪边的啊？！”

    于是第十四赛季上半赛季又是一通各队彼此试探摸底的乱战，其中抢分表现较以往几个赛季进步最明显的显然是新嘉世。签下两位海外新人的新嘉世用两轮比赛就渡过了磨合期，随即便开始了乱战中的抢分——也许和新嘉世一开始赛程遇到的都是保级队有关，然而遇到烟雨虚空等传统强队对新嘉世来说也不虚，签下的这两位来自北美赛区的华裔选手对新嘉世的补强是显而易见的，队长兼核心的邱非顾虑更少了，发挥当然也更恣意，其攻击性甚至有着一点血腥味。

    兴欣这边则是稳打稳扎，精打细算地拿分，仔细周全地为新人规划成长。

    于是第十四赛季上半赛季结束，兴欣在常规赛位列第三，新嘉世位列第六。

    冬休开始了。

    荣耀联盟从十一赛季始着手不断延长冬休假期，终于于本赛季一锤定音——除去春节的法定假日在内，另延长两周冬休假期以便冬休转会窗口活动及增加各队下半赛季开赛前的整备时间。

    邱非便趁机在春节假期后把年前被牙医宣判死刑的两颗顽固智齿拔了。局麻带来的麻醉感竟精准地在手术结束后便丝丝缕缕流逝，邱非只觉左下颌的疼痛感正渐渐醒转。

    而此前把新嘉世小队长的两颗智齿以惊人力气用尖锐器械凿切出来的中年女牙医此时又转了回来，看着护士小jiejie仔细给对方的创口塞好棉花，点了点头，又转身走了。

    护士小姐友善细心且专业，即使邱非因经历过方才手术时那阵折磨人的、敲鼓震髓的野蛮响动和因察觉痛感苏醒而脸色不好，她还是笑眯眯地把医生签名后的药单和写着术后注意事项的说明小册交给了青年，并好心提醒后者该去哪里缴费。

    在车子里等着邱非和闻理和小白眼看着邱非冷着脸拿了一袋子止疼药消炎药与氯己定含漱液等坐上副驾驶并一直沉默不语，想笑又不敢笑。他们老早就查过拔完智齿术后大部分人都暂时不能张嘴更遑论讲话，于是闻理更皮了：“老大辛苦了！老大你还好吗？疼吗？”

    系好安全带的邱非瞥过来凉飕飕的一记眼刀，示意他赶紧开车别他妈废话。

    闻理在自己和小白不敢嚣张的憋笑声中发动车子，同时道：“好的好的，这就带您回去乔队那儿！”

    毕竟这趟就是闻理和白胜先以借用邱非车子自驾去临海吃顿海鲜玩个两天一夜，又以借了小队长的车子为由干脆给小队长提供拔智齿前后的接送服务，实则包藏的不过是两人想看看邱非拔了智齿后的模样、顺便瞧瞧乔队斥巨资（？）给他们小队长买的公寓的“祸心”。

    邱非完全放置他俩并开始摆弄手机。

    QQ里，他和孙翔唐柔的三人群消息提示的小红点提示数时不时就飚个99＋，是孙翔和唐柔在讨论3v3排位赛是个人角色技能点分配和队伍打法。荣耀网游里的pvp排位赛本赛季末结算日在冬休假期里，他们三人都想拿3v3的国服第一，那么冬休这段日子必然是关键时期。目前3v3的队伍里他们三人组排的队伍里分是最高的，当然场次也打得多，毕竟三个dps技术再硬也只能靠头铁莽，而孙翔在职业选手群里被嘲的时候甚至不生气了：“哈哈哈哈哈哈爷就是肝场次分还高，卷死你们！”为此还把队名改得更嚣张，群名也同步改了：国服战法三幻神。

    邱非这时候暂时没什么心情和力气参与孙翔和唐柔的讨论，只是点开和一帆的微信对话框，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乔一帆回得很快：

    一寸灰：咦？

    一寸灰：这么快拔完啦？

    邱非动了动手指，回复：

    战斗格式：拔完了

    战斗格式：……

    战斗格式：麻药过了

    乔一帆给他发了个摸头的表情。

    邱非所去拔牙的三甲医院离他和乔一帆所住的公寓有点距离，路途中麻药效果尽褪，左下颌像块厚沉高热的岩石，痛感如地动般上涌。

    终于捱到回家。

    邱非在家门前皱着眉按指纹锁的时已经被手术创口的疼痛折磨得整个人四大皆空，只把闻理和白胜先当可有可无的尾巴，可进门时还是遵循本能的洁癖在门廊里瞪人，示意两人麻溜脱鞋别把他和一帆的家里搞脏。

    乔一帆听到动静，从厨房半个身子，声音轻盈得让邱非一路烦闷俱散。他笑吟吟又轻快地说：“邱非你回来啦。”

    邱非终于发出一声“嗯”，踩着拖鞋步到客厅，踏着柔软地毯，随即丝毫不顾副队闻理和老队员白胜先的目光，整个人松懈在沙发上，虽然仍是坐有坐相，显而易见的确实一路绷紧了的神经终于懒下来，甚至把拘谨地僵硬在门廊和客厅边缘的闻理和小白干脆地无视掉了。

    乔一帆从厨房出来，托盘上端着一壶冷饮和两个玻璃杯，对着被邱非无视和闻理和小白笑着说：“谢谢闻副队你们把邱非送回来呀，你们快过来坐？”

    闻理和白胜先闻言一边往客厅挪，脸上整个地就是后辈的乖巧笑容。

    乔一帆招呼着他们坐，同时从盛着饮料与玻璃杯的托盘另一边拿起冰袋递给邱非冰敷。

    “应该是先敷十分钟然后歇一会这样？听说一开始冰敷会好受点。”乔一帆柔声对邱非说。

    邱非顺势按着冰袋，因为骤然的冰冻感“嘶”了一声，又应了声“嗯”，空着的另一边手顺势拉过一帆的手指揉揉捏捏。

    乔一帆笑着轻轻把手指挣出来，哈哈笑着低声说了句“你不要闹”，但还是捏了捏邱非的指节，才又看向闻理和白胜先。他毕竟和后者不怎么熟，只能礼貌地问：“我和邱非一样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非常惶恐地从兴欣乔队手里接过似乎是对方自制的柠檬茶，忙说：“当然可以啊！”又为掩饰自己的局促忙喝一口冷饮，差点落泪，太好喝了，队长真是——

    闻理捧着饮料无语地看着邱非，队长真是——

    邱非似乎回家了就不管他俩死活了，他按着冰袋冰敷着下颌，在乔一帆身边从战斗格式直接进入待机模式。

    闻理和白胜先临走前被乔一帆送了三大袋自制甜点，一袋是两盒奶油瑞士卷，另外两袋分别是散装的牛油曲奇和风味各异的巧克力，显然是送给嘉世全队的。

    闻理和小白受宠若惊，少见地红了脸连说数句“啊啊啊乔队你这也太太太隆重了太太太客气了吧”，却诚实地接过了纸袋。两人此时和方才站在门廊边的局促模样相比，简直是乖巧的后辈plus版本。

    邱非侧倚在沙发上按着冰袋敷着疼痛的左下颌，旁观目睹闻理和小白此状，不禁想笑。后者二人在新嘉世初代成员之一的牧师选手也退役转战公会部后，已是除他这个队长之外、队内资历最老的队员，他们这一趟究竟怀着什么心思邱非一眼就看穿。

    不过他们关系近，是队友也近似挚友，邱非倒不介意闻理和小白当围观打趣他拔智齿的乐子人，但此刻眼看着两人被一帆送了几袋自制甜点就无比乖顺的模样，还是觉得挺好玩。

    乔一帆好不容易送走了闻理小白，看了看时间，邱非第一轮冰敷的时间的差不多了。他走过去问恋人：“有没有好点？”

    邱非拿开冰袋，“嗯”了一声。青年尝试张了张嘴，疼得要命，但还是艰难地说：“不敷了，想睡觉。”

    乔一帆会意，给邱非倒了凉水，找出那一袋子药里的消炎药和止疼药。

    邱非吃了药，又和一帆凑在一起看术后注意事项的说明书，读到术后24小时内不能刷牙漱口那一行时，洁癖且处女座的新嘉世小队长简直面如死灰。

    乔一帆难得见恋人如此，一边心疼心软，同时又觉得有趣，忍着笑意的同时轻轻戳了戳对方：“洗澡吗？热水已经好了。先睡会休息休息？”——洁癖如邱非，上床睡觉前是不可能不洗澡的。

    有点沮丧的邱非沉默地点了点头，鼻尖轻轻蹭了蹭一帆的侧脸，才步去卧室洗澡。

    邱非睡了一整个下午，醒来时只觉口干舌燥。左下颌创口的疼痛被止疼药消解大半，疼痛与麻痹难舍难分，嘴部肌rou一旦牵拉动弹便只觉口腔如沙漠，僵硬，干燥，尘沙遍布。

    新嘉世的队长随手按亮床头灯，推开被子坐起来，黄昏在窗帘外散发着琥珀般的光晕。

    床头柜上放着他惯用的马克杯，盖着盖子，杯中有水，不用想就知道是一帆准备的。

    邱非喝了口水，忍着创口溢散出的血腥味带来的恶心感随水往下咽，随即出了卧室。

    乔一帆在书房，似乎是在处理一些队内事务，但没关书房门，大概是想邱非醒了出卧室自己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他耳机也是半挂着，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恋人倚在书房门边，无声地说了句“稍等”，又扶了扶麦，对屏幕那端说道：“啊我得下啦，接下来就交给柔姐莫凡哥包子哥你们可以吗？”又道：“嗯好，好的，完了文逸哥你把录像发我，我晚点看。”随即便很快拿掉耳机，退出荣耀，关掉了QQ和电脑屏幕。

    “醒啦？”乔一帆向邱非走过去，神色中漾出一点只对情人才有的柔情与怜惜的涟漪来：“睡得好吗？止疼药有没有效？”

    邱非点点头又摇摇头，忍着疼倔强地开口：“还行。”

    乔一帆很快明了，笑着说：“疼的话还是别张嘴说话了吧。”又问：“饿不饿？吃晚饭？”

    邱非“嗯”了一声。

    不过乔一帆没转身，视线专注在邱非脸上，像只灵敏好奇的狐狸在逡巡。

    邱非挑了挑眉：？

    ”啊，脸没肿起来。”乔一帆说：“……也好，就是没法亲手拍下邱队的黑历史，有点可惜。”

    邱非：……………

    邱非皱眉，直接上手捏一帆脸。他手劲儿大，乔一帆不至于被捏疼，只是像被什么大型猫科钳制在爪牙之下，于是只好哈哈笑着举手投降：“好啦好啦我知道错啦，先吃晚饭好吗？”

    待恋人松手了，乔一帆眼尾仍是因笑意而柔软的，眼神却狡黠：“反正来日方长，邱队的独家黑历史我总会有的。”

    邱非：…………….

    邱非恨自己顶着疼痛debuff不能随便张嘴说话。

    乔一帆去厨房拿早已准备好的晚餐时，邱非随手点开战队群，一下子就被闻理和小白在临海吃的海鲜美食照骑脸输出，随即嘉世众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晒出自己晚餐的美食照，不管是在战队食堂的还是外卖的还是在餐馆吃的，总之没有一个人考虑到他这个刚拔智齿只能吃流食的队长的心情。

    邱非知道这群人是故意的。

    真无聊，他想。

    拔智齿术后首天的人确实只能吃流食，且禁热食，得放至温凉。

    乔一帆给邱非做了较稀的奶油南瓜浓汤，有一篮子欧包，另配了鱼糜蒸蛋羹，温度都恰好。

    邱非闻到面包和奶油南瓜汤的香气时有点意外。下午他阅毕术后说明书，心中确信接下来两三天的吃食除了稀粥还是稀粥，对口味偏重且拥有成年男性正常食量的他来说算得上一种小折磨。然而一帆给他南瓜汤上挤了一小团冷冻的动物奶油，旁边撒了些许炸香的碎培根，是没进汤里就化掉的程度，只剩煎炸培根rou香的魂魄。

    乔一帆说：“我试了试，把面包撕开沾南瓜汤能泡得很软，你试着能不能这样慢慢吃？蒸蛋羹也是，应该可以用勺子一点点吃吧，真不行的话厨房还有小米粥。”

    邱非点了点头，又因晚餐是同样的两人份，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来。

    一帆切面包的时候新嘉世的小队长忽然想起了什么，干脆把恋人和餐桌上不算丰盛但精致的晚餐拍了张照发到了嘉世的战队群。

    一时间群里晒过和没晒过晚餐照片的都沉默了。

    闻理和白胜先此时在临海的海鲜餐馆里已吃了个半饱，此时看群，新嘉世的副队咽下嘴里的皮皮虾，道：“可恶啊，被老大反手秀了一波，没想到乔队不仅会烘焙还这么会做饭。”

    小白默默拿走最后一个蒸生蚝，蘸着店家特制的酱汁，羡慕地说：“他好爱他。老大到底是怎么泡到乔队的，总觉得乔队对咱们老大非常死心塌地，还在咱们俱乐部旁边买了房。我记得老板说之前提过一嘴那个楼盘还挺贵的吧……”

    “老板还说乔队好像做慈善。”闻理一边吃一边回忆——夏仲天确实是这么说的。邱非做拔牙手术后能离队休息而不是冷着一张脸出现在俱乐部，地点甚至就在俱乐部旁边，而休养地点和术后照顾都是敌队队长提供的，这不是做慈善什么才叫做慈善。随即他心虚地看了小白一眼，至于老大怎么追到乔队的还是不告诉你了。

    “不过嘛，老板也说得对，老大在乔队身边挺放飞…呃不，挺放松的，今天你也见过了吧，不能说非常般配只能说天生一对。”闻理又说：“而且乔队做的曲奇真好吃。”

    “而且乔队做的曲奇真好吃。”白胜先复读：“巧克力也好吃。”

    邱非睡前又吃一遍消炎药与止疼药，然疼痛不息如幽魂缠绕。不是什么剧痛，但他神经敏感，熄灯后他浅寐几个小时，还是在一个翻身里醒了。

    邱非只觉口腔里萦绕的血腥味太过让人恶心，不强不弱的疼痛感像脉搏般阵阵跳动，最重要的是——不能漱口让他浑身不舒服。

    睡不着，邱非干脆起身。枕边的一帆面朝着他这边已熟睡，呼吸绵长安恬。

    邱非不忍惊扰恋人的睡眠，轻手轻脚下床，去厨房冰箱里找了盒冰沙，到书房打开电脑，下载了分析部发送过来的两名新队员的数据报告pdf以及整理好的上半赛季后几轮的一些比赛视频，一边吃冰沙一边看了起来，中途又暂停，随手打开空白文档开始写分析意见。

    待邱非把新进队的魔剑选手和牧师选手的分析意见都写完、又因处女座的DNA在作祟，把两份文档都梳理成条理清晰结构分明而易于阅读的反馈报告，再把第三个文档里写给技术部的、对两人银武银装橙装配装的大提意见用同样整理完毕，最后分别发给两位选手和技术部，窗外夜色已褪尽，曙色耀眼，火焰般的颜色。

    邱非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工作一夜，疲惫终于有如漏沙开始渗入精神，而他与口腔里的疼痛似乎也已能和平共——正是这个想法从脑海闪过的顷刻，左下颌的疼痛骤然加剧，让他一下子坐回电竞椅上。

    此时书房的门被敲了敲，乔一帆随即推门进来：“邱非——哎？”

    邱非捂着左半张脸，仿佛挨了拳法家的暴击。此时他还是不太能张嘴，只能发出一个音节，跟一帆抱怨：“……疼。”

    “哎？你松开手让我看看？”乔一帆俯身说。

    一帆身上的气息柔和，混和着与自己同款的沐浴乳和洗衣液的馨香，邱非本能地松手，结果便见恋人的眼神中心疼与爱怜依旧，但是嘴边那点微妙的肌rou牵动还是暴露了他的笑意。

    乔一帆确实在忍笑：“啊，有点肿了哦。”

    邱非：………….

    邱非难得向乔一帆投过去非常怨念的眼神，又捏一帆鼻尖——不许笑的意思。

    后来则是散发着怨念的新嘉世小队长倚在沙发上一边冰敷着微微肿起的左脸，一边等着乔一帆做早饭。

    邱非的早餐因为左下颌被剧痛杀了个回马枪而变得简单，一碗稠厚的白米粥，和几片煎香了且易于弄碎好入口、佐以配粥的午餐rou；乔一帆自己则喝昨晚留给邱非作后备的小米粥，配几个烧麦和一个白煮蛋。

    邱非带着一点怨气瞪了好几眼一帆的烧麦，逗得后者直笑。

    乔一帆从未见过这样的邱非，他确信邱非身边的人大概也没几个人见过这样的新嘉世队长，随即又接住了恋人投过来的怨念的一眼，只能忍着笑道：“好吧好吧对不起，我不笑了…….哈哈哈哈，但是邱队不要像昨晚那样熬夜啦，明明术后说明书上提醒了这几天要好好休息不能劳累的。”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笑起来：“啊，抢boss这种劳心劳力情绪波动大的事情也别干了吧。”

    乔一帆收敛了笑容，但还是想，这两天新嘉世资历最老的两个队员闻理白胜先出去玩了，今天晚上才能把邱非的车子还回来；嘉世这赛季新签的那两个北美赛区华裔选手还不熟国服网游的玩法，暂时起不到什么决定性作用。

    秒懂的邱非：…………………..

    早餐过后又是例行的止疼药和消炎药，邱非皱着眉把药随水吞下去，然后一点点喝水算用餐后最大程度的漱口。躺回床上补觉的时干脆把一帆拉住了，意思很明显，陪我睡会儿。

    乔一帆很乖顺地枕在邱非枕边，手心在邱非伸手过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把对方干燥的手含住了。

    邱非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睡姿，干脆地把半张脸埋进一帆的颈侧。一帆皮肤上的气味他总是很喜欢闻，像俯身嗅一枝雨水里初生的花，有一千种欲念就能嗅出一千种香气。

    乔一帆被邱非半抱着，被他埋在颈侧，被他硬的短发搔刮着脖颈的皮肤。他忽然感觉似乎在被邱非撒娇，或者被对方依赖，但他此时太幸福，甚至因陪着邱非补觉而赖在床上而朦朦胧胧升起一点困倦的感觉。但此时连这点不合时宜的困倦都让乔一帆感到幸福，连暂时分不清邱非是撒娇还是依赖还是两者皆有的盲目也让他感到快乐。

    拔智齿术后最难熬的头几天终于过去，而邱非恢复能力强，第三天过去已经能开口说话，一切无虞，偶尔还能回几趟俱乐部处理一些队内事务；乔一帆则不同，因兴欣新上任的副队长安文逸处事风格和前任副队方锐不同，所有需要正副队长经手的队内杂务全都在冬休开始前就已处理完毕，两位正副队春节后所需要做的就是向冬休假期内在家或准备归队的队员分配重整比赛状态的个人训练计划，以及定向安排一对一的指导赛。兴欣的队长打算冬休只剩一周时便提前归队，到时候邱非线也拆了，而彼时再过两天兴欣所有队员亦将悉数归队，为下半赛季第一轮比赛做赛前准备恰好。

    至于新嘉世那边冬休假期怎么安排，乔一帆不过问也不试探。

    恰如此刻，书房内，两人的书桌相对而立，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屏幕分毫。

    乔一帆无声地围观莫凡给队内的新人打指导赛，一边写意见，偶尔和叶修魏琛两位前辈打字交流；另一边的邱非则似乎已把正事处理完了，正好收到孙翔的邀约，逮着了唐柔有空的时候，三人继续上分。说是上分，其实他们的队伍分数目前已经是3v3分区里的首位，第二名是周泽楷江波涛和方明华的三人队伍，第三名是高英杰刘小别和袁柏清。这三队分数相近，甩了第四名一条街，然而临近结算日，前十的队伍毕竟全被DNA刻着争胜夺冠的职业选手们占了，而且谁不想趁着假期最大程度浪一把呢？

    即使网游里的竞技场被大家打出了点职业赛的硝烟味，但邱非说白了就是在玩，可他猜乔一帆也许在工作，所以非必要完全不开麦。

    他们两人同处同居处的书房里时便是如此。当初重新装修书房时、再设计的布局就是为了私密性以及互不打扰。

    他们是恋人、是对手、各为新嘉世和兴欣这两支战队的一队之长，所以默契地在最亲密的地方划下分明的边界、彼此不言自明地恪守着。

    在最亲密的地方，以最亲密的疏远相处着。

    到了邱非拔智齿的创口拆线的前一天晚上，乔一帆倒是大大方方搬了张椅子坐在恋人身边围观对方和唐柔孙翔打3v3——离网游里竞技场的赛季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随后便进入结算期，隔天系统自动发放奖励。

    3v3分区这边前三名往后的队伍已经开摆了，小队稳列前十、和肖时钦张家兴一起组队的戴妍琦表示能拿到赛季前十档位奖励里的外观小裙子已经很满足了，此时正在职业选手群、七、八期后选手群以及混进孙翔的直播间的弹幕里围观吐槽。

    七、八期后选手群毕竟跟战法三人小队和微草三人小队算同辈，所以两队排在一起打起来的时候吐槽也最放飞：

    “高队和刘小别这一手配合太哈人了吧？！”

    “战斗格式要寄了……”

    “　？”

    “？？？”

    “邱队这都能预判？！”

    “草为什么柔神坑杀奶妈这么顺手，大家有什么头绪吗？”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兴欣选手普遍命里缺德…”

    “草刚刚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邱非太会引导了吧救命，孙翔顺手一个豪龙破军正好把和刘小别一起回援袁柏清的高队给坑了”

    “唐柔bksn，1v2同时顺手把被你殴打到残血的奶妈给鲨了。”

    “孙翔这输出就恐怖……”

    “我说他们三dps怎么能莽出这分数，孙翔不会坑人但是唐柔和邱非会啊！”

    乔一帆却丝毫没参与qq群里的任何讨论。他只是坐在邱非身边，毕竟对手都是职业选手，邱非此时的状态近似于打比赛，因此一帆的眼神不是扫一眼战斗格式变幻莫测的主视角，更多时候则是心猿意马地把着迷的眼神黏在邱非的侧脸上。

    邱非打比赛的时候，大概，差不多也这样子吧？对此刻的邱非的柔情与沉沦如甜口的高度酒般轻而易举地就让乔一帆在顷刻间醉得醺醺然、轻飘飘、丧失理智，像个雾粉色的游魂。他的眼神描摹邱非此刻的表情，对方微微敛起剑眉，除此之外没什么表情波动，冷静得旁若无人，猎手般的专注；cao作很快，但一丝不苟，甚至有种工整的韵律似的，再看屏幕上的战斗格式，却是一种血腥的、精准的招招致命。

    乔一帆在旁安静观赛，看得沉迷，直至口袋里调了震动模式的手机颤动起来，他被小小地吓了一跳，像打盹被惊醒，只好悄悄出门接电话。

    他一看来电，是自己母亲。

    乔一帆的母亲与其几位好姐妹为躲过春运节前节后的高峰，这几日才定了来江浙一带的游玩计划。母子俩昨日才通过话，后者记得母亲当时是在乌镇。

    乔一帆接起电话，情不自禁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喂，mama？”

    乔mama那边语气也挺开心：“一帆啊，吃了晚饭没啊？在干什么呢？”

    “吃了。”乔一帆笑着说：“刚刚在……”他顿了顿：“看录像资料。”

    “放假还工作呀？”乔母笑着说：“我今天和姐妹她们到杭州了哦，住西湖那边，你是不是在自己买的公寓那边啊？刚好，我还没去看过呢。”

    “哎？！”乔一帆一惊，忙说：“mama你住西湖那边的话，离我这里还挺远的吧？！你在杭州住几天？要不我明天过去接你过来看好吗？”

    “不是住西湖里面啦，”乔母说：“我已经打了车在过来路上啦，放心，我没有带别的阿姨来，你不要紧张。”

    乔一帆一瞬间心脏狂跳，但也只能用骗记者的那种冷静口吻对母亲说：“啊没关系，就是mama……我……这几天有个朋友借住在我家里。”

    挂断电话后，乔一帆很快冷静下来。

    他先是在微信上给邱非发了句：“待会我妈过来，你先在书房别出来。”随即步去卧室时一边心道幸好客卧平时有打扫、也铺了床的，接着在卧室里搜罗了些邱非的日用品和几套衣服，想了想又从他和邱非存各种旅行装沐浴露洗发水的地方翻出一两瓶来，怀抱这一堆物什简单布置了一下客卧和客厅的卫生间。

    乔一帆把邱非的几套衣服放在客卧一角后仍心如擂鼓，毕竟借口是邱非借住几天，客卧也不必放太多东西，文逸哥不也说过他大一暑假实习因离家太远而在外租房时、租期为半年的合租室友直至他搬走都没铺过床吗？可他太怕百密一疏，细想过后又想该把邱非的行李箱拉过来立在一旁，又给客卧的垃圾桶套了个垃圾袋，这才有了点稍作准备的感觉。

    二十分钟后，乔一帆下楼接自己母亲。

    战法三人小队最后的对手是轮回三人小队，最终是孙翔的一叶之秋丝血站在场上。至此，荣耀网游竞技场3v3分区本赛季的冠军便花落联盟三位战斗法师了。

    他们三人不图别的就图赢，特别是孙翔和唐柔，邱非当然也是，只是此时他忽然想起冠军档的奖励里除了本赛季冠军限定外观里除了时装饰品之类的，还有个可装配特效，似乎是个类似欧洲皇室样式的小皇冠，佩戴后发着光斜着浮在头顶。

    邱非记得这事是因为一帆得知他们三人想趁着冬休在网游竞技场里玩到什么程度后，便提起兴趣去看网游竞技场赛季3v3冠军档的奖品预览，然后笑着说：“这个小皇冠特效跟一身红的寒烟柔好配。”

    邱非从烘干机里收着两人的衣服，随口问：“那战斗格式呢？”

    “还好吧。不过你们一定要拿到啊。”乔一帆说：“一身黑的战斗格式带着这个会发光的红色皇冠特效走在照明不好的地图里的话，那可太方便我们兴欣找人啦。”

    邱非听完这话后便拿着刚从烘干机里拿出来的暖烘烘围巾去绑敌方乔队了。

    一直专注在网游竞技场里的邱非当然是没注意到一帆什么时候离开书房的，此时发现身边没人，他有点意外，正好口渴，也没看手机，随手拿起马克杯开门出了书房，下意识喊道：“一帆？”

    此时和母亲一起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的乔一帆听到恋人这一声，脸色霎时便是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