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花芯的水儿打湿了腿，即见夫子，云胡不喜

    006　花芯的水儿打湿了腿，即见夫子，云胡不喜

    王朝风气开明，给了女孩们受教育的权利，自蒙童馆往上，只要普通人家经济条件许可，皆不拘女子上学。

    帝都有名山鹭峰，名儒兰丰先生看中鹭峰云雾缥缈，山有灵气，在山脚下开创鹭峰书院。

    他名下弟子众多，皆是当今知名学者，创立之日弟子云集讲授，朝廷文名彰显者均以入院轮值讲书为荣，皇子皇女入读，官宦、膏梁子弟趋之如骛，俨然王朝第一书院。

    农历五月放田假，如今收假已是农历六月，正是天热之时，鹭峰书院距离京城三十里地，往返不易，师生大多住书院。

    徐紫灵往书院去，便不止带换洗衣物那么简单，各色应季吃食一应俱全，尤其还带冰桶，路上现制冰镇酸梅汤解暑吃。

    骡马队搭三车物件，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搬家。

    相较而言，燕燕带的少多了，只携带换洗衣物和书院的制式道袍，一个箱子便解决了。

    “你真的不再带多点衣服？咱们到时开诗会，你穿成这样，岂不是贻笑大方？”徐紫灵放下车窗布帘，略微不满地斜她一眼，嫌弃地看她那身灰扑扑的道袍，“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刻薄，克扣了你。”

    鹭峰书院要求学生们衣着朴素，于是采用改制灰色道袍，统一分发下去，女孩子们所穿皆素净，日常挽个道姑发髻即可，杜绝了许多攀比之风。

    可是，不在衣物发饰上攀比，总有其他可攀比之处，举办诗会、小宴等，学生们多的是法子不动声色显露，比如有前辈师兄暗中替换书院道袍，以暗饰灰花纹道袍顶替，远观如书院道袍，走近才知其袍价值千金。

    燕燕连忙解释，“我有带的，只是今天要回书院，若是叫夫子们看见，可不太好。”

    徐紫灵嗤笑，“看见便看见，小小书院夫子，又能拿我秦国公府怎样？”

    话是这么说，徐紫灵还是下了马车，等她回来时，已穿成书院要求的标准模样。

    本来身穿华服锦绣，已不如燕燕，书院道袍还是不如燕燕，徐紫灵心烦，便说：“哼，我是不屑做什么道德文章的，女儿家头等大事不外乎婚嫁，今日端王他们也回到书院，你若有心助我，就离我远点。”

    “好的，jiejie。”燕燕不是不晓事的人，自然应下。

    秦国公府的小姐注定嫁给皇室血亲联姻，但不包括她，她不过是外头来的拖油瓶，借国公府名头，一段寻良缘罢了。

    丫鬟蒹葭掀开马车帘子，送来两盏冰粉，徐紫灵主动接过，送一盏给燕燕。

    徐紫灵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有点甜，“我要定下端王的亲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不说秦国公府，光是姐夫们，便能叫你夫婿纳头便拜，看在夫家谁敢欺负你。”

    燕燕柔顺接过，心下不以为意。

    她要端王做什么？

    她找的夫婿怎会欺负她？

    光风霁月的静海夫子是很高洁温柔的男子呢……

    想着想着，身子便有点燥，冰粉吃进肚内，也压不住那股子燥气。

    那般神仙似的人，若成了他的娘子，她定会时时叫他欢喜，白日为他洗衣做饭，夜晚陪他磨墨读书，红袖添香。

    待睡下，她会用爹爹教的法子讨他欢愉……

    唉，今天会见到静海先生呢……

    燕燕不觉有点痴了，动情处，花芯的水儿一股接一股地浪出来，打湿了腿心。

    玉容微红，似雪山染霞，简简单单的道袍遮不住玲珑风流身段。

    徐紫灵无不嫉妒地收回目光，用力敲了敲箱壁，高声道：“还不走？”

    秦国公府的车队晌午出发，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行至鹭峰山脚下。

    书院牌坊前，一眼望去车队如龙，今日开学大家不敢耽误，里外堵得水泄不通，等徐家姐妹入住清心小院，已是傍晚酉时。

    建院之初，老先生们早已考虑到生源住宿问题，故而一个院子安排住四人，每个学生随从和丫鬟仅限一名。

    随行的丫鬟婆子们把两位小姐的住处打扫干净，只留下孙婆婆和蒹葭伺候，便赶车回了秦国公府。

    “燕燕可愿随我纳凉去？”胡妙宁撩开帘子进门，美目顾盼之间，端庄贤淑，举止得宜，乃是进退有礼的大家闺秀。

    胡妙宁住同院东厢房，礼部尚书胡靖之嫡女，是鹭峰书院唯一无视燕燕出身，视她为闺友的女孩，也正是她待人无偏颇，燕燕才不至于被排挤出高官闺秀团体之外。

    “好呀，正巧没有胃口，随意走走。”燕燕应下，与她出门。

    鹭峰书院占地颇大，师长们重视陶冶学生们性情，在学馆、学舍、藏书楼、演武场等必要建筑设施之外，还建有百亩花苑荷塘柳堤，风吹过正是师生们消暑的好去处。

    两个女孩儿携手出门，径直往荷塘柳堤而去，路上又遇见其他小姐妹，大家结伴同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行至荷塘柳堤处，夕阳将落，荷风举，水波兴，柳枝扬，小舟摇橹而过，远远飘来仙音，好一派夏日盛景。

    缭缭琴音勾惹遐思，女孩子们循声望去，远处水榭帷幕飘飘，若隐若现，有几个男子或坐或立，抚琴者正在其中。

    “要不要去看看？”延平郡主周茹性情开朗，不拘小节，提议说出大家心中所想，立刻得到众多附和。

    许阁老的孙女许云珠却有不同看法，“哪里用得着看，能弹奏如此琴音的，除了静海先生，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你清高，你别去。”

    “唉，别呀，看还是要看的。”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笑闹着往水榭那边去了，胡妙宁和燕燕走得稍慢几步，落在人后，燕燕是因为迟疑不前的羞涩，胡妙宁则是有体己话要讲。

    “再过些日子，我要成亲了。”胡妙宁说道。

    燕燕尚且沉浸在女儿家小心思当中，乍听此消息不由惊愕，结婚距离她们好像还很遥远似的，怎么就结婚了呢？

    燕燕结结巴巴地说：“按日子算不是应该还有小半年吗？”

    胡妙宁随手折了枝柳儿在手，“家祖沉疴已久，恐怕是过不了了，我父到时也要丁忧，怕耽误我，所以婚事得提前了。”

    “不舍得，我不舍得你。”燕燕怅然若失，立时拉住胡妙宁的手，杏仁眼蓄了泪意，如星光点点碎秋波。

    胡妙宁温婉揩拭小丫头的眼泪，“我只是出阁而已，又不是天涯两隔，你想来看我，可时常登门。”

    “你那夫婿不靠谱的，不能有了夫婿，忘了我哦。”

    燕燕可怜兮兮地揪住胡妙宁衣袖，仿佛不答应，就不放开似的。

    胡妙宁失笑，葱葱玉指往她脑门上一点，“真是个小冤家，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燕然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肯定又要闹一场。”

    “谁叫他欺负我的。”燕燕忿忿说道。

    褚燕然那狗贼第一次见面，直言要她改名，不许她名字里带“燕”，说是玷污了他的名字。到鹭峰书院以后，他死性不改，带头让学友们疏远她。

    在家还好，哥哥们不理他，鹭峰书院如果不是胡妙宁解围，她会憋屈死。

    “唉，学了这么些东西，却无用武之地，实在是不甘心呐。”胡妙宁低喃，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有路，哪怕弃文从武，我亦可。”

    胡妙宁是鹭峰书院响当当的才女，不甘心嫁人是应有之义，燕燕却没有那么多心思。

    “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没有你这样的本事，端庄守德，我总是做得到的。”

    燕燕喜欢胡妙宁不止因为她曾出于公义为其解围，还因为胡妙宁身上有她视为榜样力量的“德”，言行举止无一不合乎礼仪规范。

    大家闺秀说的正是胡妙宁这样的小姐呢，她惟有努力规范自己才称得上是国公府小姐。

    她喜欢静海先生也因为他是个谦谦君子，似松山高洁，必会是她良人。

    她一个国公府的外来小姐，能嫁个教书先生，真正是稳稳妥妥过快活日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燕燕不必自晦，你看我们这些女子当中，骑射比你精通的惟有你二jiejie了。”

    胡妙宁目不转睛打量燕燕，看着乖巧娇小，身材比例却显得修长窈窕，体态风流，骑射功不可没啊。

    燕燕不知道胡妙宁真正心思，以为她真赞自己的骑射功夫，“我们家要是不会骑射，会被人笑死的。”

    “妙宁燕燕，你们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过来？”延平郡主在水榭那边喊道。

    燕燕和胡妙宁走近，水榭已经人满，女孩子们且不说了，几个男子都不是生人，两个前辈师兄、今上幼弟端王、静海先生，外加一个胡妙宁的未婚夫婿褚燕然。

    褚燕然男生女相，俊俏绝俗，算得上武勋世家年轻辈当中的翘楚人物，家里与秦国公府世交，按理说不该为难燕燕，不知怎的偏与她不对付，时不时挑衅捉弄一番。

    这会看到未婚妻与燕燕同来，褚燕然依然不能免俗嘲讽几句，“唉呀，好大一个拖油瓶啊，妙宁，你拉着个小废物也不嫌累赘。”

    “褚燕然，住嘴！”

    一声娇叱凌空飞来，众人正想哪个那么泼辣，敢面斥齐国公府世子，待看见徐紫灵分花拂柳而来，哦，那没事了。

    徐紫灵俏生生站到燕燕面前，为她遮挡许多目光，“这是我秦国公府家的小姐，哪有你说三道四的份儿。”

    “紫灵真有侠女风范。”端王赞道，目光看似望着徐紫灵，实则越过她落于燕燕。

    今上暮年，却最疼爱这个小他一多半的幼弟，潜龙时，常带他秋狩草原鞑子，马背上长大的端王体魄雄健，一袭青衫遮不住矫健英姿，战场常年厮杀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文人衣衫硬是穿出战神气魄。

    徐紫灵与端王婚事，皇家与徐家早有默契。

    一道寒颤穿过燕燕背脊，下意识避开端王豺狼虎豹似的生吞目光，不感兴趣的眼风自他身上移开，他与二jiejie聊什么也当耳旁风吹过，与她无关。

    琴声淙淙乱心怀，整颗心犹如怀揣小鹿，落在蓝衣道袍的身影上。

    虽众女环绕，谪仙般的静海先生却没有冷落她，他微微一笑似春朝，“燕娘，这段时日，琴练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