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驾驶

    “哈喽～”江元璨看见我，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弯弯指节，俏皮地跟我打招呼。身边的周见麓闻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在桌上写写画画。

    “嗨……你什么时候来上学的？”回了招呼走上前，我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问江元璨，甚至微微带一抹弧度僵硬的笑。

    “前几天就来了啊，这不是怕打扰你俩，没来找嘛！”江元璨揶揄地看我。

    我却一阵心惊。难道江元璨察觉了？还是说周见麓和她坦白了？她这是在讽刺我吗？我惊疑不定地望向周见麓，想从她那得到答案，没成想她看也不看我，一门心思盯着试卷，右手在稿纸上飞速演算。

    我转念一想，江元璨会是阴阳怪气的人吗？何况她的语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我想如果江元璨发现了我们俩的事情，现在绝对不会是这么平静的情形，我稍稍放下心来。

    “哪有，哪有，”我摆着双手赔笑，心虚解释：“我们平时都忙着学习，只是吃饭才一起，哈哈。”

    “噗嗤。”周见麓左手握拳，抵在嘴边闷笑，双肩耸动。

    “你笑个屁！好好给人家补习。”我轻推了下周见麓的肩膀。周见麓什么毛病？感情就我一个人在这担惊受怕吗？“咳！我就是上来给班长传个话的。”我语气不善地吩咐周见麓：“老林要你的数学和物理试卷，你等下回去记得拿给班长。”又转向江元璨，柔声说：“你们好好学习，我先走了哈！”说完我就转身，逃也似地出了教室，却听见身后传来江元璨的哈哈大笑。

    做第三者真难，尤其还是我这种良心未泯的。我为周见麓带江元璨来空教室的“背叛”行为感到伤心和气愤，又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和周见麓对江元璨的“背叛”，暗暗骂自己活该，并且在心里将周见麓杀了一千遍。

    我发了半节自习的呆。两股势力相反却又同样酸苦的情绪对冲相撞，不成熟的心脏坚持搏动着做擂台，厮杀飞溅的血水都洒在心间，最终两厢深情对望，泪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咬着嘴唇让那酸水别往上冒，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周见麓在一起。低头去看桌上的草稿纸，我化悲愤为力量，狠狠撕了那满页的“鹿”字纸揉成一团胡乱塞进桌兜，就投入了数学的海洋竭力遨游。

    直到下课铃响我才回过神来。学习效果居然不错，今天的作业写了一大半，还往后自学了不少。倒真是分不清周见麓到底是我学习的绊脚石，还是踏脚石了。草草收拾了桌面，我乘着人流奔去食堂吃了碗热干面，抓着杯冰镇绿豆水又往听广播的地方走。

    广播里在做旅游胜地推荐，我才意识到今天是周四。可能是设备问题，播音员的声音偶有电流阻断，不太真切，我在离广播桩近的地方坐下，凝眉听辨播音员的断续吐字，间或吸口绿豆水。

    时值日落，天空还是亮，远处泛着团团火烧云。热气沉下来，周身郁闷，即使有风，也只是寥寥几丝，杯水车薪。心里也越发烦躁，我迟迟没听出那旅游胜地的名字，只知道是在美国和加拿大之间。

    “尼亚加拉瀑布？”泛着电音的端正播音腔终于道出我亟待已久的答案，耳边就有道清亮活力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耳朵因着一松，我如闻仙乐。但我很快反应过来这熟悉的声音是来自谁，心里瞬间不轻松了。

    “美女坐这听广播看夕阳呢？可让我一阵好找啊。”江元璨“砰”地跳下一级，在我身边坐下。

    “……我吗？”我有些害羞，但想到会让江元璨来找我的原因，心里又高高吊起，不自觉扣起了手。

    “难道这里还有别的我认识的人吗？”江元璨倾身到我面前，有些好笑地看着我。

    “我怎么知道……”我讷讷回答，低着头不敢看她。

    “哈哈哈！舒嘉，你真的很可爱！”江元璨说话的时候总是饱含情绪，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对我的喜欢。……当然，不是爱情那种。

    “啊，谢谢你。……你也是。”我羞红了脸道谢，抬眼看了看江元璨，又飞快收回眼神。江元璨面带调笑，斜飞的眉眼明丽张扬。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元璨听到我最后一句，一下子仰头笑开了，双手撑在身后。

    “你找我干嘛？”我更有些面红耳热。江元璨落落大方，我却畏畏缩缩，这么一对比，谁是心里有鬼的人，显而易见。

    “谁叫你一下课就跑了，我们下来的时候，你座位上就只剩一堆书了。吃完饭回了教室还是只有那堆书，周见麓让我回去，自己去空教室找你咯。”江元璨曲起一条腿蹬在石阶壁，另一条腿轻松地搭在下一级石阶沿上，我吸了口绿豆水，暗暗看她又长又细的腿，牛仔裤管下是白色短袜和暗水泥灰色的帆布鞋。

    “那你怎么在这里？”我强迫自己收回艳羡的目光，投去cao场中央，有人在踢足球，白色的球高高地飞到空中又落下，引得一群人追着跑。

    “想你啊～你想不想我啊？”江元璨语气轻佻，我当然不会相信，但我确实是心安不少，她看上去心情不错。

    “你好几天没来上学，没什么事吧？”我试探着问。

    “……”江元璨一时没有回答，引得我偏头看她。似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江元璨收回双腿，身子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沉默了会儿，又灿烂地笑着说：“没有啊～这么担心我？小心周见麓吃醋噢～”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江元璨真的是周见麓的女朋友吗？不然她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我又想起来从前萦绕心头的种种疑惑和猜想，心脏“咚咚”着越跳越快，问询的话涌上嗓子眼，我十指紧握，咬了咬下唇，看向江元璨，终于开口：“江元璨，我想问你……”

    “舒嘉！”我呼之欲出的问题正巧就被这声打断了。

    “你输了噢～”听到这掩不住慌张的声音，江元璨得意洋洋地起身回头，看向来人：“周见麓。”

    我坐在原地，半扭过身子看莫名紧张的周见麓，忽觉腿上湿湿凉凉，低头一看，原来是杯中的绿豆水被我攥得喷出吸管，全流到了裤子上。

    江元璨登上台阶与周见麓平齐，拍拍她的肩膀。“你们慢慢腻歪，我先走咯！小嘉拜拜……”江元璨笑着回过身跟我道别，看见我腿上的狼藉，惊说：“欸？你的裤子……”

    “江元璨。”周见麓不耐地打断她，“你可以走了。”

    “靠，凶什么啊……小心眼～嘉嘉，我走咯！”江元璨瞪了眼周见麓，又对我眨眨眼，照旧手掌半弯，在空中晃了晃。我抬起半僵的左手也学她那样挥，却被面色阴沉的周见麓挡住视线。

    缓缓放下手，我眼中的愤怒如离弦之箭射向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