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8章 侯府老奴

    李氏的祠堂被安置在侯府的东院。

    东院除了祠堂之外还有一个大厅，昨日府中杂役在此摆上了八张大桌，供李氏族人祭祖前后用餐。

    今年的腊八节是李氏族人来的最齐的一次，不管是二房三房，还是妻妾嫡庶，能来的都来了。

    因为今日除了祭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谁都不想错过关乎李氏未来的时刻。

    自然也关乎他们的未来。

    长房人丁凋敝，别说人，林孤连根毛都没看见。

    李玄这个长房唯一的长辈似乎早已被人忘记，林孤在想，此刻，他应该正在敦州那座佛堂中念着阿弥陀佛或南无阿弥陀佛，总之，林孤是不指望他能来的。

    目光扫过东院，林孤看着眼前这些二房三房的族人，身处北洲侯府，嬉笑打闹，清谈狂论，话题离不开今日的大事。

    李子峰是今天这场戏的主角，因为如果他不出现，李子峰便会过继长房，成为北洲侯世子。

    面具后的林孤自嘲一笑，心想难怪二房敢觊觎北洲侯之位，这样的长房，拿什么与人争斗。

    这毕竟是活人的世界，没有人会在意祠堂中摆放的先侯灵位会不会不高兴，但林孤很在意。m.zwWX.ORg

    他的目光落在祠堂中摆了好几层的灵位，李广的灵位摆在第二层，那里还有西门素问的灵位。

    侯府的管事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年纪与神都李园的老赵相仿，名叫李栓，他一大早便命人准备了腊八粥，另一名负责管理女使的嬷嬷姓吴，名叫春江，她此时正带着人在几张大桌上摆碗筷。

    一盏茶后，李栓见碗筷已经摆放妥当，便缓步来到李魄仁身前，道：“将军，是否上粥？”

    李魄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上吧！”

    李栓欠了欠身，随后转身对众女使道：“上粥。”

    李栓礼数周全，不卑不亢，林孤全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此人于李广在世时便是侯府的管家，李广仙逝二十年，他便在侯府守了二十年，可见忠义。

    “哼，大房家主都死了二十年了，还在这儿摆侯府老仆的架子，真是狐假虎威，等二房公子成了世子，看不将你们扫地出门。”

    林孤听到这样的窃窃私语，眉头微微一皱，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人说话的人。

    女眷里，有个眼神倨傲的少妇，虽然年过而立，但风韵犹在，此时她正与身旁一位更年轻的女子附耳说着悄悄话，只是声音没有压低，在场的许多都听到了，但是却没有人觉得她说错了。

    李栓自然也听到了那妇人的话，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众人都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只是想不出他还能说些什么。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老者的口中传来：“老奴八岁入府，在李氏长房做了十六年管事，侯爷封侯后，又在北洲侯府做了三十六年管家，先侯和先夫人何等人物，私下里都要称老奴一声叔父，难道老奴还要对你一个二房小妾低眉顺眼么，你觉得你够资格么？”

    众人都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李栓今日出奇的强硬，或许他一直便是这般强硬，只是这些李氏族人很少有机会踏入侯府，也从没有人敢碰那块逆鳞。

    “你——。”

    那名二房小妾气的浑身发抖，但李栓的语气依然冷漠而稳定，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我等是先侯和先夫人的家奴，不是你们李氏的家奴，这里是北洲侯府，不是你们可以撒野的地方！”

    “你这个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们说话？”

    那名二房小妾平日里深得李魄仁宠爱，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情绪顿时有些失控。

    李氏的其他族人也都面色阴沉，没有了李广和西门素问的长房早已名存实亡，他们又何曾把这些没了靠山的家奴放在眼里，很快便有人跳出来为那二房小妾打抱不平。

    “你这奴才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对主人家恶语相向，夫人何曾说错了，长房家主本来就死了很多年了，灵位还在灵堂里摆着呢，你们眼瞎么？”

    替二房小妾出头的是二房的另一个小妾，她指着祠堂中先侯夫妇的灵位，冲李栓的背影大声指责。

    不得不说，李魄仁的小妾们还是很团结的。

    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李栓，破天荒的发出了一声冷笑，他转头望向了站在女使中的吴嬷嬷。

    吴嬷嬷向前走了三步，目光微抬，眼中闪过一道金芒，随后，李氏二房的两个小妾便发现自己的一缕发梢已被无声斩落。

    随着发梢落地，李氏族人无不震惊的看着眼前人畜无害的老嬷嬷。

    吴嬷嬷并未避讳众人的目光，而是冷冷道：“若再对先侯和先夫人不敬，下一剑斩的便是你们的人头。”

    林孤看见这样的场面有些咋舌，同时对方才自己感叹长房无人而羞愧，侯府一个老嬷嬷，修为竟是了得。

    影的情报中可未提及这个当年西门素问从神剑山庄陪嫁过来的嬷嬷是个剑道高手啊，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名唤吴春江的老嬷嬷已经几十年没出过手了。

    那两个二房小妾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现在就算让她们说话她们估计也是有口难言了。

    别人不知道侯府这些老奴的厉害，李魄仁却是知道的，只是数十年都不曾看见他们出手，连他自己都快忘记当年如日中天的北洲侯府是怎样一个铜墙铁壁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李魄仁的反应，但名唤李栓的管家没有等他的反应，而是用了两个字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撤粥！”

    刚刚端上桌的腊八粥又被女使们端下去了，一言不合，连粥的不让喝了，李氏众族人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李魄仁深吸了一口气，他周身气势开始上升，李氏宗祠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李敢都没想到祭祖还未开始，便有这样的戏码上演。

    “李管家，非要做到如此地步么？”李魄仁沉声道。

    李栓感受到了李魄仁身上的气势，缓缓转身，原本有些佝偻的腰渐渐直了起来，面对西凉都护的锋芒，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平静，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

    “将军是要在这儿动手么？”

    李魄仁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李管家，大哥毕竟是我李氏子弟，在场的都是大哥的家人，你既然是侯府管家，难道不应礼敬么？”

    李栓看着李魄仁，接话道：“敢问将军，今日是谁无礼在先？”

    众人看了两个小妾一眼，李栓接着说道：“先夫人曾说，对无礼之人便无须给他们脸，我等只是遵照先夫人的话行事！”

    李魄仁脸色铁青，他的那两名小妾却早已悔的肠子都青了，谁能想到一名老奴竟然如此难缠。

    场间再次陷入尴尬的寂静，就在这时，一袭白衣缓步来到李栓面前。

    “李管家，此次是我二房无礼在先，子峰代二房向长房先人赔个不是，还望见谅。”

    祠堂外，李氏众族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人不解，堂堂二房嫡子，怎会向一个老奴低头，只有少部分人听出来了，李子峰致歉的对象并非李栓，而是长房先人。

    李栓看着眼前气度非凡的少年，没有说话，他在想，侯爷的嫡子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这时，门口传来了门房的声音，老太爷到了。

    如今的李氏只有一个老太爷，这个李氏三个房头活的最久的老人看起来并不显老，身穿一袭素色长衫，头发灰白，脸上虽有皱纹，但却红光满面，看起来比李栓还要年轻许多。

    “子峰说的没错，此次的确是二房无礼了，你们两个，还不滚回去领罚！”

    二房老太爷说话时中气十足，这后半句自然是对那两个小妾说的。

    那两个小妾闻言，面如哭丧，哪还敢留，踉跄着便朝门外走去。

    老太爷，目光微动，看着李栓道：“李管家，能否看在老夫的薄面上赏碗腊八粥喝？”

    李栓面无表情的向二房老太爷行了晚辈之礼，随后转身对吴嬷嬷道：“上粥！”

    老太爷脸上挂着微笑，目光扫过李魄仁和李子峰，径直朝着莫绝尘而去。

    “莫院监有礼，昨日老夫偶感风寒，没去迎接，还望海涵。”

    莫绝尘见状哪里敢托大，眼前之人不仅在胤天皇朝辈分极高，就连武帝见了他也要以礼相待，他连忙起身还礼道：“老太爷客气了，莫某久居神都，今日有幸得见老太爷风采，实在三生有幸。”

    “好说好说，莫院监，那我等入席吧。”

    说是席面，其实只有一碗粥，李氏族人都见识过侯府老奴的厉害了，谁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禁军被单独安排了两桌，林孤身在其中，发现侯府的腊八粥要比驿馆的好喝的多，所以他一下子喝了两碗。

    祭祖的时辰被定在了辰时，祭祖之后便是今日的重头戏，先侯香火延续的仪典，至于是归宗仪典还是过继仪典，只看林孤能不能及时赶回来了。

    主桌之上，老太爷喝了一大碗腊八粥，扭头对李魄仁道：“这长房嫡子还没到么，难道真要子峰过继，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桌上的人表情各异，莫绝尘扒拉着粥，假装没听见，李子峰面无表情，李魄仁开口道：“自从上次被凶族的杀手伏击之后便失了踪影，至今音讯全无，说不好，峰儿真的要过继长房了。”张三巅的世子贼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