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4章 棋局未了

    李环最后留在林孤眼中的表情是平静的，那种平静的笑容他看懂了又似乎不懂，只是觉得心中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笑意中，李环的双眼逐渐涣散，失去灵秀的灵力平衡，他心海之中的地心鳌毒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毒火烧尽了他最后的生命，只留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人死如灯灭，心海枯竭，地心鳌毒也随之消散。

    寒冰在李环的尸身上寸寸生长，直至完全冰封，这是先天寒体的自我封锁。

    满目疮痍的藏剑阁，终于安静了下来，林孤看着倒了一地的活人和死人，面色沉重，随后自嘲一笑，笑意中满是苦涩。

    他说灵魑机关算尽，自食其果，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只是最后，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赢家。

    李环死了，灵秀夫人死了，自己和岳峦身受重伤，连李修泽也被人抓走了。

    自以为算无遗策，却未料到他们会对留在客栈的李修泽下手。

    夜风无情，不会因为他们的沉痛而稍有停歇，寒意在这间破败的大殿中蔓延。

    “林孤，接下来怎么办？”岳峦在董胖子的搀扶下，艰难的爬了起来。

    林孤转过身，看着岳峦，沉声道：“棋局收尾却未破，坐山观虎斗的人应该快到了，眼下的第一要务自然是疗伤和泽儿的下落。”

    凤鸣山庄之外的树林中，徐征的心中很纠结，他带着大队人马在此埋伏多时，方才庄中的细作来报，藏剑阁之战已经结束，结果未知。

    “叔父，我们要不要入庄？”徐征身旁的巡防营统领徐高飞小心问道。

    徐高飞是徐征的侄子，他见徐征难以决断，心中有些着急。

    徐征看着安静的有些诡异的凤鸣山庄，沉声问道：“高飞，你说是哪边赢了？”

    徐高飞微微欠身，斟酌道：“叔父，你我都是见过那个人的厉害的！”

    徐征双眉微蹙，缓声道：“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另外一个更厉害的，若无实力城府，韩正又怎会派他出来！”

    徐高飞闻言微愣，沉吟道：“叔父，不管他们双方谁输谁赢，此地毕竟是沙州城，这残局不管结果如何，最后要收拾的都是我们啊。”

    徐征微微点了点头：“你言之有理，不管谁输谁赢，都是李氏与京城那位的事情，我们只要尽了本分即可。”

    密集的脚步声从大殿外传来，林孤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抬步朝门口走去，董胖子扶着岳峦跟在他的身后。

    姗姗来迟的徐征，看见站在门口的三人，先是一惊，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殿中，躺了一地的黑衣人尸体，最后的结果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徐城主来的似乎迟了一些！”林孤平淡道。

    徐征闻言面不改色，拱手道：“三位将军，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

    林孤面色一沉道：“发生了何事，难道徐城主真的不知道么？”

    虽然林孤取下了甲面，但是徐征记得这个声音，便是昨日在城主府中令他忌惮之人，只是没想到，会厉害到如此地步。

    “本城主也是接到下属报告，凤鸣山庄有变，这才匆匆赶来，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徐征面色真诚，看不出丝毫破绽。

    林孤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徐城主，你可认识我？”

    徐征闻言一愣，目光在林孤的脸上停留了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与将军昨日在府中见过，自然认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征面露狐疑，最终摇了摇头。

    林孤嘴角微扬，自嘲道：“本以为我这张脸在这北洲地界应该会比较出名，没想着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林孤心念一动，一只锦盒从藏剑阁中飞了出来，落在了他手中。

    “徐城主，这个盒子里装的是先侯之子的人头，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林孤将锦盒随手丢给了徐征，徐征接过，双眉微蹙，斟酌道：“本城主上了年纪，眼神不好，就请徐统领帮本城主看看，将军意下如何？”

    “无妨！”林孤目光微沉道。

    徐征将锦盒交给了徐高飞，嘱咐道：“高飞，你是见过先侯子画像之人，且认一认吧。”

    徐高飞接过锦盒，小心打开，盒中的确是一颗人头，徐高飞的目光落在人头的脸上，目光猛然一滞，或许是因为太过吃惊，他的双手一颤，锦盒竟然掉在了地上，人头从盒中滚了出来。

    徐征见状，眉头紧皱，转头望向徐高飞，面露询问之色。

    徐高飞没有去管掉在地上的锦盒，而是猛地抬头看向了林孤。

    “叔，叔父，他是……”

    徐征目光一转，看了一眼林孤，又将目光落在了地上的人头之上，不由心神剧振。

    林孤看着这对叔侄的反应，向前走了一步，缓声道：“徐城主，是否认出了我？”

    徐征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孤，联想起不久前看过的先侯子画像，双眸猛然睁大：“你竟没死？”

    林孤目光微凝，反问道：“徐城主看起来很失望？”

    徐征心神猛地一颤，忙摇了摇头：“不不不，先生无恙，自是可喜可贺，只是这人头？”

    林孤冷冷一笑，朝地上的人头发出了一道剑气。

    一道波纹以人头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随后人头的面容渐渐扭曲，最后变成了一颗猪头。

    “这颗人头竟是猪头所化，当真神乎其技！”徐高飞感慨道。

    徐征心思百转，灵魑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能骗过他，的确堪称神技，但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形，若是先侯之子未死，那眼前这般惨烈的战况是为了什么。

    林孤双眼微眯，他看出了徐征心中的疑惑，沉声道：“徐城主不用猜了，这是个局，为的便是引蛇出洞，将想杀我之人一网打尽，此次还要多谢徐城主配合了。”

    徐征闻言，一滴冷汗从额间滑落：“先生说笑了，此次本城主并未帮上什么忙，实在惭愧的很。”

    “我明白徐城主的意思，不管此次想杀我的人是李氏的人还是天都的人，都与徐城主无关，你只是尽了一地父母官的本分。”

    徐征疑惑的看着林孤，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林孤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还在猜么?”林孤盯着徐征继续道：“二十年前，徐城主还只是这沙洲巡防营的一名校尉，一生与人为善，从不得罪人，李侯战死之后，也正因为你的底子干净，才得了李魄仁的重用，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上，我说的可有错?”

    徐征闻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林孤继续道：“这二十年来你为官勤勉，不站队，不魅上，不犯错，将这沙州城治理的井井有条，也着实不易。”

    徐征看着林孤年轻清俊的脸庞，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激荡，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是什么时候把他这个小人物的底细都摸得如此清楚的。

    “先生到底想说什么，请明示。”徐征拱手道。

    林孤目光微抬，看了一眼满院的兵卒，沉声道：“徐城主一生谨慎，绝顶聪明，当知你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冲突，李魄仁虽对你有知遇之恩，但是相信你也清楚他的虎狼之心，若真到了生死存亡之时，你只是一颗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徐征没有反驳，再次默认。

    林孤见状笑了笑，道：“你应该知道陛下此次让我回凉州归宗的目的，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我今日与你说了这么多，并不是因为你带了大队人马我怕了你，而是因为徐城主是个好官，沙洲百姓需要你这样的好官，这藏剑阁中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想杀我，押上你的巡防营恐怕不够！”

    面对林孤赤裸裸的威胁，徐征面色发白，他突然从身旁徐高飞的腰间拔出了长剑，双眼盯着林孤。

    “叔父！”

    徐高飞见状大惊，以为徐征受了挑衅，要与林孤开战，谁知结果却差点惊掉了他的下巴。

    只见徐征挥剑，斩的不是林孤，却是自己。

    等徐高飞反应过来，鲜血已经浸透了徐征的袍服，徐高飞连忙扶住差点瘫倒的徐征，一脸懵逼。

    徐征用力按住胸口的伤口，抬头对林孤道：“本城主为抓歹人，身受重伤，请先生自便吧，就此告辞。”

    说着，徐征便要转身离去。

    林孤虽然吃惊于他的举动，但脸上依旧平静。

    “徐城主且慢！”

    徐征闻言一顿，看向了林孤。

    “在下要在这山庄之中逗留数日，为徐城主把这个残局收拾干净，不想被人打扰，所以城主走时记得带上你放安在此处的眼线。”林孤朝徐征朗声道。

    徐征闻言点了点头，却突然不急着离开了，他斟酌片刻，抬眼问道：“敢问先生，昨日来城主府是否便笃定我会撤军?”

    林孤点了点头：“不错，你撤了我们才更容易进来。”

    “那先生自然也猜到了我会回来！”

    “你在庄中安排了细作，自然第一时间便能知道此地有变，出兵也在意料之中。”

    “先生如何知道我安排了细作?”

    林孤嘴角微扬，缓声道：“因为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想当个瞎子！”

    徐征重重的咳了一声，勉强一笑，抬眼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先生本可以用更简单的办法便能达到目的，为何要做这么多安排？”

    林孤双眸微颤，沉声道：“若是昨晚便与你的巡防营对上，何来今日的局面，你我岂非只能不死不休?”

    徐征闻言，不顾伤体，向林孤行了一个大礼。

    “先生，不愧为兵……那个人的儿子。”张三巅的世子贼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