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淘
周一九点，五个实习生都到齐了，但他们都有些惊讶为什么来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着外川了。 尤其是被内定高山，他和外川是同一场面试，外川在他前面回答，每个问题都对答如流头头是道，让紧跟着的他紧张了起来，本来就没怎么准备的，江口叔叔给的面试问题，回答得更加磕磕绊绊了。同一场里外川没入选自己入选了，是个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他心虚，一直没敢问，直到第五个实习生藤崎进来，“诶?外川，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没入选吗？” 外川还没来得及回答，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是江口和之前接待过他们的人力部的千奈。 江口扫了一眼外川，对着剩下的人说:“你们跟我和千奈走。” 实习生们面面相觑，跟着江口他们走了。 外川在会议室里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野末匆匆忙忙地赶来，“哎不好意思。” 外川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到野末面前，“野末先生。” “等很久了吗？”野末喘着气，“刚才被桐岛叫去谈事，一时忘了时间，对不起。” “没事的，野末先生。”外川微微笑了起来，“只要是等野末先生，多久都可以。” “……”野末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孩子为什么，感觉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意有所指啊。 但外川在工作的时候又是有事说事，公私分明的样子，倒让有些疑神疑鬼的野末又开始惭愧起来。 午休的时候野末主动问外川要不要出去吃饭，外川说好，还说自己有调查过附近的餐厅，问野末愿不愿意陪他去试试。 野末不明所以答应了，走到门口才意识到外川带他去的不是隔壁的拉面馆而是一家咖啡甜品店，主打法式松饼。 因为是午休时间，来这吃午餐的人不多，但野末还是听到外川走进店内跟迎接的店员说自己订了两人位，是一个靠窗能看到一些风景又僻静的好位置。 外川没等野末直接坐下了，野末犹豫了下坐在了外川对面小声问他，“你干嘛带我来这啊？” 又像做贼一样，噗嗤。 外川忍住笑意，慢条斯理的说:“上周野末先生说自己好久好久没吃过甜食了，我想带野末先生完成心愿。” 倒，也算不上心愿……野末努努嘴，安静不说话了。他确实，自从没再去过甜品店后，就上周一借着和外川说话的机会吃了一个杯子蛋糕，现在闻到店里面各种蛋奶蜂蜜和糖混合而成的诱人香味，实在说不出他更想吃拉面的话。 草莓松饼被送上桌，野末又开始退缩，“两个大男人在甜品店里吃松饼，不是很突兀吗？” “野末先生，您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把我们想象成是小女孩。” “小女孩?”野末看了眼周围仅有的两桌客人，就是会对着端上来的甜品啧啧称叹连连拍照的小女孩，“可是我怎么把自己当小女孩啊？” “那我来帮野末先生入戏吧。”外川已经开吃了，“野末先生有喜欢的人吗？” “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野末瞪大了眼。 “这是姐妹淘对话。” “姐妹淘对话……”野末无语。 “所以野末先生有喜欢的人吗？”外川继续吃，继续问。 野末觉得，也许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打消无论外川有还是没有的心思，“我已经快三十岁了，跟你们这些才刚二十的小年轻不一样，已经不会整天想着恋爱了。” “野末先生，”外川放下刀叉，“你其实是个胆小鬼吧。” “什么?”野末听不懂这个话题进展的方向。 “您曾经说过即使会后悔，想做的事还是会去做，因为后悔是幸福的养分，是人生的燃料。可是您现在呢？连恋爱也不敢谈，甜食也不敢吃，您其实就是个逞强的胆小鬼吧——” “啪——”野末的双手拍在了桌子上猛地站了起来，他瞪着外川，瞪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发现外川说得很对，外川把他看透了。 他曾经是可以为了想做的事一往无前的人，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畏畏缩缩踌躇不前到居然被算起来根本没见过几次面的外川都看透了。 野末无力地坐下，“我有这么明显吗？” “因为我喜欢你。” “诶?”野末又愣住了。 “因为我喜欢你，野末先生。”外川看着野末，眼里全是认真。 “你，你说什么呢……”野末不停地眨眼，明显慌乱了起来。 外川看向四周，有一桌客人刚好离开，整个店面就剩下在吧台闲聊的店员和另一头的客人，没人注意他们两个。 外川转头看回野末，“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围巾围着脸偷偷摸摸来甜品店的样子。” “诶？”这是什么奇怪的嗜好？ “我喜欢你看到没有吃过的新口味杯子蛋糕的样子。” “……” “我喜欢你脸红害羞的样子，喜欢你呆呆傻傻的样子，喜欢你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喜欢你对我笑的样子，喜欢你……” “诶！”野末的脸已经爆红了，比松饼上淋着糖浆的草莓看着还要红润可口。 “……就算是你拒绝我的样子，我也很喜欢。”外川低下头，垂落的刘海和睫毛遮住他的眼眸，语气从一开始的直接强硬变得脆弱，敬语又重新出现了，“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跟您告白，野末先生。但我真的很怕，很怕这次再不说，一星期后就又不知道还有什么机会能再见您，甚至也许，再也没有机会……” 眼前垂头丧气的外川与半年前那个夜晚的外川重叠，他孤独落寞的样子像把野末的心揪住了。 “我知道普通人不会有被见过没几次面的人表白的经历，”外川自嘲地笑了笑，“尤其还是同性。但遗憾的是，这就是我的世界啊……” 野末的心口一跳一跳地痛着，他不知道他是在心疼怜惜，还是别的什么…… “我没有要野末先生回应我什么的意思！”外川突然又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直勾勾地盯着野末，“我只是想，想让野末先生知道我的心意，在我离开之前，和野末先生，一起吃一次甜点……” 外川又慢慢垂下头，“对不起野末先生，是我太冒犯了……” “……”野末现在无法回应外川的感情，但难道连吃甜点的愿望也不能帮外川满足吗？ 野末还理不清心里复杂的感情，但他知道里面肯定有愧疚，因为半年前的不告而别。他拿起刀叉开始切松饼，“快吃吧，松饼都要凉了。” “诶！”外川那喜悦的表情像快速生长的萌芽，直接在外川身后开了花，“谢谢野末先生！” 野末嘴里的松饼化出松软甜蜜又细腻的味道，从舌尖传到心尖。 好好吃啊，比自己看电视时想象中的味道好吃一百倍，也许自己真的太退缩了，只是吃的甜品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野末先生，我可以拍照吗？” “啊？”野末嘴里含着一块蛋糕差点呛住。 “我想给以后，再也见不到野末先生的日子里，一个念想……”外川又是孤独落寞的语气和表情。 “可，可以吧……”野末怎么觉得，自己早上那个不好的预感，好像应验了…… “太好了，谢谢野末先生！”外川拿起手机一顿“咔咔咔”猛拍也不管野末是什么表情什么动作。 “诶诶诶，你也拍太多了吧？” “野末先生好不容易答应我了，而且小女孩来甜品店就是要拍照啊，我这也是为了帮野末先生入戏，可以更好地享受松饼。” “你，”外川的歪理把野末逗笑了，“好啦，快吃吧，午休时间都要结束了。” 外川装着委屈可惜的表情，从善如流地把手机放下，开始大块大块地塞松饼进嘴里。 “外川，”野末看着外川，这是他跟外川第一次深入的交流，也是他第一次被戳破成熟安逸的外衣，直视自己的问题，“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来甜品店，也谢谢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