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带我回家
许殊没再来酒吧了。 但他换了个地方，依旧没消失在她的眼前。 池周一每天放学都能看见学校对面的甜品店里坐在靠窗位置人。 他总是能先一步看到她，用那种无辜却又炽热的眼神隔着一条街道看向她。 在对视的瞬间，许殊会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池周一看到了，照旧装看不见一样，平静地扭头走人。 三月初，春暖的时候，空气里的冷气被驱散的差不多，但又没完全到可以穿短袖的温度。 “放学一起去喝奶茶打牌呗，齐敬。” “不要，我要留下来打球。” “那你真是没福气，你不知道对面那家甜品店有个美女，每天这个点都在那里坐着。” “今天我决定勇敢出击，去要个联系方式。” …… 池周一本来没打算偷听人家说话的，直到在对话里听到“齐敬”这个名字，才下意识看了过去。 哦，那个裤链没拉的男生。 星期一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但池周一也没想到她和这个人不仅是一个学校的，还是同一节体育课。 她看见那个叫齐敬的男生一边投篮一边看向过来找他说话的男生，问了句“那女的长什么样？” “巨好看，清纯小白花。” “有照片吗？” “表白墙上都有人捞呢。” …… 池周一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没抓到什么思绪的苗头，便被一旁的周思漾拉去打羽毛球。 “周思漾，你有表白墙的号吗。”她随口问了句。 周思漾有些惊讶，毕竟这人就不是那种八卦的性子，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有的，我上次饭卡丢了特意加了表白墙问，一会发给你。” “对了，我一会请假回家，我两一起出校门呗。” 池周一没抬头就应了声好，很多时候她是那种很好说话的人，不过分的要求她通常都不会拒绝。 当然大多时候，其实就是她没听清。 学校当然不允许带手机，但大多数老师都管不住学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表白墙的号一天能发十几条动态，池周一随便地往下滑了几条，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闯入她的视线。 看得出来是放大摄像头偷拍的照片，模糊罩了一层颗粒，隔着店铺透明的橱窗，可以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清瘦身影，没有露出完整的脸，但依稀看到的轮廓也可以想象的出来是个漂亮的。 “……”池周一盯着这张照片，沉默不语。 “这个女生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周思漾凑到她旁边，又看了一眼池周一，才想起什么：“你朋友圈是不是发过她？” 她想问很久了，从看到那张疑似官宣的合照开始就一直憋着，又生怕冒犯到池周一，现在才犹犹豫豫地试探：“你女朋友？” 池周一很少发动态，朋友圈也是三天可见，一发就是官宣，他们班也有好几个私下讨论这事的。 “大冒险而已。”池周一关掉手机，冷不丁察觉到后脑勺一阵冷风吹来，身体本能地就先把旁边的周思漾拉了过来。 一个篮球正好砸落在他们前面，声响有些刺耳。 周思漾僵硬在原地，后怕地看着篮球，要不是池周一拽了她一把，这球就得砸她头上了。 “抱歉，没注意。” 池周一看着插着裤兜笑着跟她们道歉的齐敬，哪里有道歉的诚意。 在他弯腰要捡篮球的时候，池周一忽然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篮球顺势往一边滚了好几圈。 齐敬抬头看向她，视线里，池周一也学着他一样，懒散地双手插兜，嘴角上扬。 “抱歉，没注意。” …… 下课铃凑巧地打破这难捱的安静，周思漾有些害怕地看着明显把球扔过来的男生，又看了眼表情平淡的池周一。 “放学了，我们走吧。”周思漾挽上她的胳膊，生怕下一秒那男生就要对她们做些什么。 池周一任由她拉着自己走，才刚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齐敬的声音—— “池周一是吧。” 池周一回头，看见他手上晃着手机，逆光的角度让她看不清上面图案，却看得见齐敬挑衅的笑。 “你女朋友在外面等你放学呢，还不快点去。” 池周一笑了笑，懒得和这种幼稚的跟刚出他妈肚子一样的小屁孩斗嘴。 齐敬看她好像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但下一秒，对方缓缓地抬起手。 对他竖了个中指。 周思漾要回教室拿书包，池周一索性在走廊等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周思漾才背着书包跑了出来，马尾在背后晃，雀斑在日落的光里像闪闪发光的钻石。 “请你吃冰激凌，走吧。” 池周一挑了个抹茶味的冰激凌，周思漾在班上没什么其他的朋友，只跟她玩的比较好，个性单纯的小女孩自然地要亲近她一些，趁她没注意就咬了一口她的冰激凌。 “你喜欢可以给你。”池周一看了眼自己缺了个尖的冰激凌说道。 “不要，我只是尝个味。”周思漾把自己的冰激凌也递了过来，问她要不要尝尝自己的。 “我不喜欢草莓，你吃吧。”池周一还是没习惯和别人同吃一个东西，但也不算很深的洁癖。 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心跳猝不及防漏了一拍。 在那空掉的节拍里，前面有一道风忽然吹了进来，被加速融化的冰激凌，掉了一滴在她的手指上。 她下意识转过头。 和透明玻璃橱窗里的人对上目光。 意料之外。 又觉得。 剧情刚刚好。 许殊手撑着脸颊，对她笑了下，橘黄色的光落在他的眉眼上，尤其在那双清澈的灰色眼睛里，明亮的好像有光点漏出来。 冰激凌又融化了一滴落在她的手背，分明是有些凉的，却冷不防在她心尖上烫出一块空白。 如同一张白纸，被烫出一点灰烬。 她乱掉的心跳可以算是漫天飞舞的灰烬。 “周一？你冰激凌要融化了。” 池周一终于回过神来，收回视线。 又变回云淡风轻的样子。 …… 许殊说不上什么心情。 他每天都要在衣柜前纠结这么久，在镜子里比对好多件裙子，才选出今天要穿的裙子，连假发他都要梳上好几遍确保它真的柔顺。 然后从城北打车到她的学校，什么也不做，就在校门口对面的甜品店里，选一个一出校门口最有可能看到的位置。 许殊会在她即将看过来之前，就已经摆好姿势，坐的随意慵懒，装作无辜的样子和她对上眼神，在她几秒的注视之下，露出自己在镜子前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 她今天只看了我十秒。 第二次，十五秒。 第三次，她更坏，明明知道他在这里，就是不看他。 …… 直到今天，第七次，刚好一周。 一个星期的开始，周一。 池周一好难钓，许殊隔着透明橱窗看向不远处在买冰激凌的两个女生，扎着马尾的女生调皮地咬了一口她的冰激凌池周一都不生气。 像是被推到在涨潮的海边，突然涌上来的潮水灌进他的心底，许殊咬着嘴唇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她好坏。 许殊想着。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准备路过他，直到下一秒。 池周一转头了。 许殊看到了她眼底倒映的自己。 她又转回头了。 为什么不看他。 他不好看吗？ 没审美的家伙！ 潮水在他的心脏里变成了海浪，浪花卷着他的情绪，糅杂着，就变成了很复杂的一团东西。 许殊很烦。 但偏偏这个烦躁的时候，还要有人在他跟前闹事。 “许殊，你在等谁？” 齐敬没有边界感似的靠在他桌边，直勾勾地看着他。 许殊记得他但不怎么想搭理他，他见过很多这种男的，不知道他是男的时候谄媚讨好，表白示爱，知道他是个男的了又气急败坏。 好像自己的面子多值钱一样。 齐敬似乎很不满意他这种态度，恶劣地看了一圈周边，好几个客人偷偷看着他们这边。 “你不会以为自己穿个裙子就真成个女的了吧。” “要不要我告诉这些人。” “坐在这里的，其实是个爱穿女装的变、！” 啪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齐敬突然僵硬在原地，他的屁股好像被什么软趴趴黏腻腻的东西沾上了。 他下意识回头，一滩绿色的黏糊液体砸在他的屁股上，他猛地抬头，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碰上。 “抱歉，没注意。” 池周一偏头看向他背后的人，许殊的眼睛睁得很大，亮晶晶的，可能很少有人能拒绝这种崇拜，依赖，眼睛里只有你的眼神。 他忽然站了起来，他今天又穿了件白裙子，裙摆晃起来像是白色的浪花，日落的光洒在上面，把素净的白都染上一层明媚。 池周一被他小跑着过来挽住了手，像是一个在等家长接回家的小孩，迫不及待地要亲密靠着她。 他贴近池周一的耳边，用气声说道：“我赔你一个冰激凌好不好。” 池周一其实不怎么喜欢吃甜品，但她第二次站在那个冰激凌机前的时候，也没有带多少抵抗的情绪。 她又挑了个抹茶味的冰激凌，刚打好的冰激凌散着一股凉气，许殊觉得这很像她，刚靠近的时候会被她身上那点疏远的冷淡传染，像是冬天时碰冰块被黏住的手指，许殊也被她黏住了心跳。 心脏的跳动停留在为她心动的那一瞬间。 “你拿过来一点。”他忽然偏头，直直地看着她。 池周一有些没反应过来，停下脚步，还没回过神的瞬间，对方散下来的发丝刚好落在她的手腕上，还没来得及缠上，头发的主人已经先一步握上她的手腕。 夹着点酸涩的柑橘香水钻进她的鼻腔里，池周一看着他靠近，在冰激凌上咬了一口。 被冰激凌润过的嘴唇自然带上一点红润，舌尖伸出，轻轻地舔了一圈。 池周一收回视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眼前冒出来一个草莓冰激凌，许殊顺其自然地问她：“你要吃一口我的吗？” 在开口之前，他早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那双眼睛像是一片不起波澜的湖，探不清到底有多深。 一直举着没动的冰激凌开始融化，粉色的液体流过他的指缝，蜿蜒到手背。 池周一忽然低下头，小小地咬了一口。 许殊看着她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收回冰激凌跟着舔了一口，他没有要遮掩什么，池周一咬掉的痕迹被他的舔舐融掉，旖旎的因子在空气里繁衍。 充满暗示性的眼神明晃晃地抛给了她，许殊缓缓凑近她的耳朵，酸甜的草莓香跟着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一并落在池周一的耳垂上。 “带我回家。” 回谁的家，似乎答案已经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