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书屋 - 高辣小说 - 睡前游乐园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皱的脸痛苦地拧成一团,又哽咽着说道:“周先生,你就帮我告诉他,告诉他日子难挨就回来,逃兵就逃兵,怕啥!有啥比命重要的?”

周亭苦笑,心道逃兵哪是这么好当的,这信要真按老人要求写,只怕信还没到儿子手中,儿子的命就先……他叹口气,探身过去拍拍老人的手:“放心,您的意思我都帮您传达到了。来,我帮你把信封起来。”

“哎,真是太谢谢你了!”老人收一收情绪,把信纸又递回给周亭,“周先生,中午来咱们家吃饭吧?家里的母鸡今天早上下了蛋,老太婆去地里抓了把香椿,准备炒个鸡蛋……”

“不用了,”周亭把信折三折塞进信封里,沾点浆糊封好口,笑着抬头:“您吃吧,我一会儿帮李大爷砍猪草去。”

“这,这怎么行呢?”老人有点急了,拐杖咚咚杵地,扬起片灰来,“我知道你是周司令的弟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瞧不上这一盘香椿炒鸡蛋,但你这不是,这不是现在不能回家嘛!唉,我老了,也不知道你和周司令闹的什么矛盾,居然连家都不能回,还不让人帮你!哪有这样做大哥的……”

周亭向来好修养,老人絮絮叨叨地他也不打断,直到听见他开始埋怨周嘉平,这才出声否认道:“是我做错了事。”

“天大的错事也不该这样赶你出门呐!你要是我家那混小子的弟弟,他敢……唉,我真是老糊涂了,说什么呢,我哪养得出周先生这样的人才来!”老人又是咚咚咚一阵敲地板,从周亭手中接过封好的信,道:“我不管,这盘香椿炒鸡蛋你是吃定了,真的是,好好一个小伙子瘦成这样……就剩一具骨架了!”

就剩一具骨架,有这么夸张吗?周亭一阵恍神,他望了一眼窗户,浑浊的玻璃映出他的脸来,头发半长不短,乱糟糟地垂着,胡须倒是有刮,只可惜刀片太钝,在下巴上刮出好几道伤痕,脸颊眼窝都瘦出凹陷,显得眉骨鼻骨高挺得有些吓人,之前的衣服都大了,这天气不需要穿衬衣,周亭把它扔在床上当被子,洗得发白的衬衣被肩膀撑起,袖子卷到手肘,空荡荡地直飘。

的确是瘦了好多。周亭转回视线,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吃不饱喝不足睡不好,自然是会瘦的。按理来说他一个留学生,应该好找事做才是,但周亭没出省,尚在周嘉平的地盘里,一道命令下来,根本没人敢要他——他还记得自己在城里兜兜转转,去了报社,去了公司,也去了商铺,那些人跟躲瘟神般躲着他,他也试过隐瞒身份,但一来他不擅说谎,二来谁不认识周家二爷?周亭浑浑噩噩在街上游荡,全靠大衣里揣的几个洋元撑过这些天,一天啃一个馒头,夜里裹着报纸蜷在桥洞下睡,跟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但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敢要他,其他省份的首长就敢,周嘉平周亭闹翻的消息一出,每天都有各省领导派来的人马跟在周亭身后,他吃馒头他们递包子,他睡桥洞他们给他搬来丝绸被往身上盖,生怕他饿着冻着,鞍前马后地给他递笑脸,只等周亭说一句“带我去见你们首长”。

可周亭不。他当他们是空气。他就要留在周嘉平的地方。他欠他的。

就这样,周亭很快要花完身上最后一个银元了,他一咬牙,把银元塞给车夫,托他带自己去了乡下。最偏远的乡下。

山高皇帝远,村里的年轻人当兵的当兵,进城的进城,剩下老人妇女心软,再加上确实缺劳动力,便把他留了下来,周亭住在老保长的柴房里,哪里需要人手他就去哪帮忙,他从前没干过农活,一开始是真不适应,还闹出不少笑话,好在周亭本就不是怕吃苦的人,慢慢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到后来忙完了农活竟还能有些闲空,就帮女人老人们给丈夫儿子们读读信写写信。忙起来的日子总是飞快,一转眼,他竟已离家将近两个月了。

不过六十天,过往的一切倒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周亭不自觉抬手摸摸左脸,骨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看着窗,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若是就这样过了这辈子,那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周嘉平和陈幼安平安便好。

这便说回那头的周嘉平陈幼安,这俩月下来,二人倒也真勉强能算是平安无事了。且回到那日两人在客厅榻上纠缠完后,小安对周嘉平露出的那一笑。

小安总是笑着的,他给她买珠宝服饰时她会抿着唇笑,他在众人面前赞她漂亮夸她伶俐时她会低着头笑,他提醒她加衣服提醒她吃药时她会弯着眼睛笑,她总是笑着的。

可她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她嘴是笑着的,眼睛却在流泪,一颗颗,一串串,连成线淌下来,淌进嘴里,淌在皮肤上,她抬手胡乱揉了揉眼睛,手背挡着眼,五指蜷成将凋的花,嘴角也提不住了,慢慢地,慢慢地垮下来,像是想阻止它,她重重地咬了自己的下唇,伤口又开始滴血,周嘉平沉默地看着她,她在发抖,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泣音。

“哭什么?”周嘉平问。

“我没哭。”小安迅速答道,她最后揉了揉眼眶,放下手来,瓷白肌肤被透明的水染得透红,眼皮微肿,但真的没有眼泪了,“汗迷了眼。”

“我不喜欢你骗我。”周嘉平翻到一旁侧卧,手仍搭在她腰上,小安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周嘉平一时无话可说,他望着小安的眼,睫毛还湿着,粘成一簇簇的。他何曾让她这样哭过?

“倘若你喜欢周亭……”周嘉平这句话说了一半,后面半句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小安望着他,眼神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更没有反抗。他怀疑他说那你去死,小安会真的去死。他说不出后半句来。

也不知是周嘉平眼花,还是灯被夜风推得晃了一晃,他看见小安眼眶又是一红,她眨眨眼,长睫毛挂着水,神情却平静下来了,她轻声道:“爷希望我如何,我便如何。”

爷真是好眼光,我们小安最是乖巧。他把赎金交给锦华楼的mama时,mama这样说道。

周嘉平这时候突然想起这句话,四年来头一次,他生出这样一个想法来:倘若她没那么乖巧就好了,倘若她……

他一时拎不清他希望她如何才好,也不想再细想,他翻身下榻,用军大衣裹了小安拦腰抱起,道:“回房再睡。”

在周陈二人之间,这事便这样高高拎起,又轻轻放下了——至少在面上是这样,周嘉平不再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再提要她走,小安更是不会主动向周嘉平提起周亭。周家二爷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更加坐实了外界的猜测——周家兄弟果然是闹翻了,不然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要知道哪怕是之前周亭留学在外,周嘉平也是常常提起这个幼弟的。

只有内政部调查局——也就是所谓的特务处知道事情不是这样。

周嘉平让周亭滚的第二日早上,局长便收到通知赶来周嘉平办公室,周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