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生日会，”小个子从刘明朗身边滑出去，“生日会我们也参加呀。” 话音没落，又有两个女生被撞倒了，其中一个穿着蓬蓬裙——刘圆圆。 这我就有点生气了。 “喂！”我着急滑出去，忘了自己这辈子在冰面上才呆了20分钟，双脚跑得太快，上半身没跟上，双臂在空中挣扎了半秒后，一个屁蹲跌在冰面上，双手承了点力，搓得生疼，所以尾巴骨没事儿。 又传来两个女生的尖叫。 这个时候，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先保护自己班的女生不受欺负吧？ 刘明朗却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歪头点上，徐徐喷出口烟雾，然后才旋转身，冲王栋栋道：“走！把丫几个堵出去。” 说完，他率先滑了出去，两脚在冰面上来回交替，上身前倾，双手在胸前划出好看的弧度，像个运动员一样。王栋栋他们跟在他身后，速度没有他快。 就在小个子正要撞上下一个女生的时候，刘明朗伸手将那个女生拽开，然后旋风一样掠过小个子的身边，我没看到他撞他，但是小个子摔倒了。 我们班的男生都围了上去。 我应该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屁股蹭到围栏旁边，扶着围栏站起来，可我又不想错过打群架的场面。于是我一直坐在冰面上，看着男生们的后脑勺和刘明朗嘴里喷出的烟雾。 可惜群架没有打起来，大概看我们男生人太多，敌我悬殊过大，五个社会青年被夹道欢送到了冰场入口处，刘明朗甚至冲他们抬了抬手，“哥儿们，谢了嘿！” 黑色的羽绒服被展开，更像一床被子了。 社会青年走后，人群稀稀朗朗的散开，冰场又恢复到先前的样子，我看到好几个男生包括刘明朗，在冰场入口那一小块地方滑来滑去，守着门口，有人讲了什么笑话，他们一阵狂笑。 没戏看了。 我用屁股蹭到围栏边，站起来，接着练习自己的出溜，中间刘圆圆来看过我一次，我问她打算啥时候回宿舍，她没来得及回答我，又飞走了。 慢慢地，我可以出溜10米远了，我想学刘明朗抬腿往后蹬的加速动作，才抬起右脚，就摔倒了，滑冰其实挺累的，比滑板累，我肚子饿地咕咕叫，坐在冰面上让自己歇会儿，就看到刘明朗像只黑老鹰似的，急转过弯道，朝我滑翔过来。 “不错啊，学得挺快的。要不要跟我比一场？赢了，饶你两袋薯片。” 刘明朗踩在冰刀上，像吊颈鬼一样在我面前左右飘忽。 “斗兽场今儿歇业，有事儿明天赶早。”我挥挥手，示意他走开。 “要我拉你起来么？” 他还在我跟前，居高临下的左右飘忽。 我也不知道自己来了什么灵感，右脚死死地踩住冰面，双手撑住大腿，全身的力量恨不得都压在手上，吸一口气，自己使劲儿一拔，竟然站了起来，当然，没站太稳，摇摇晃晃奔着围栏冲过去，抱住后便再也没撒手了。 “多谢好意。” “再多练习几次。” 刘明朗又跟老鹰一样的俯冲着走了。 我竟然自己站起来了。 为了证明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我靠着围栏，重新蹲下去，坐在冰面上，再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围栏在旁边，让我安全感大增的关系，这一次比上次要容易得多。 我真是个天才。无师自通。 兴许我真有这方面的天赋，也不知道现在发现算不算晚，我一边冲着20米的目标距离往前出溜，一边自我陶醉，旁边有个女孩摔倒了，我发现她也是这样起身的。 这不是我看着摔倒的第一个人，被那几个社会青年撞倒的不算，她应该是第四或者第五个了。 这么想的时候，我愣了会儿神，觉出点儿味来——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人摔倒，然后看他们怎么起身。 耳濡目染自己就会了。 根本不是什么天赋异禀。 害我白高兴一场，咳！ 刘圆圆又出现在我身边时，脸色通红，大汗淋漓，脸上的妆冲花了不少，我想了想，没跟她说。 “咱们多玩会儿，两点钟再回吧，你看看，没一个走的。连咱们班最乖的都在。” 她指了指远处一个小个子女生。 “刘圆圆你脸上的妆花了，再过两个小时，你就可以直接去演鬼片了。” “啊……”她捂着脸，叫了起来。 “走吧，你已经展示完你最美的一面了。灰姑娘靠什么赢得了王子的心？时机。时机一到，立马走人，他才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你说得对，可我今晚总共跟他说了不超过三句话，有两句，他还是看着别处回答我的问题，”刘圆圆脸上现出笑容，“你提醒我了，我这就去厕所补个妆。化妆品在我书包里呢。2点我来找你，咱们不见不散。” 事实上1点不到，她就来找我了，后头三米的位置，跟着那个男生。 “我要跟他出去走走。”她冲我眨一眨黑漆漆的睫毛。 “现在？大半夜？外头乌漆墨黑有什么好走的。” “这儿音乐太吵了，聊不上天。” 我才发现，冰场里一直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不过我都没听过。 “2点你得准时回来。” “说不好，你也等着跟大家一起回吧。” 刘圆圆抬起一条腿，跟个圆规似的，来了个720度旋转，我翻了翻白眼——现给那个男生看的。 “女人的话你真的一句都不要信，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我恨恨地说。 “杨澜说了，没有早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麻烦你打开身份证看看，你跟早恋，早就八竿子打不着了。” “只要没进大学，就都算早恋！” 说完，她飞走了。 我也不想滑了，抱着围栏盯着人群，看看谁有离开的意思，身体越来越冷。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我的饿导致了我的冷，还是我的冷导致了我的饿，总之这两种感觉同时作用在人身上的时候挺不好受的，我趁那个最乖的女生滑到身边的时候，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羞赧地说还不知道。 我以前确实没跟她说过话。 大多数女生我都没怎么跟她们说过话。 为了避免更多的女生受到惊吓，我决定自己回去。 我沿着围栏滑向冰场出入口，快要摔倒的时候，就抱住围栏歇会儿。 王栋栋刘明朗他们还守在那儿，冰场门口的垃圾桶里，扔满了空的可乐、啤酒瓶，撕烂的零食袋子，好些都漏到了地上，坐着换鞋的椅子上，有一大滩水渍，也许是饮料，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他们干的。 真是一群猪。 “飘姐，干嘛去？”王栋栋问。 “上厕所。” 我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第一个离开的人。 换鞋的椅子是湿的，没办法，我只能坐在冰面上把冰鞋扯掉，然后穿着袜子越过地上的水渍，到鞋柜跟前找自己的鞋子。 我有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鞋面颜色有点发灰，鞋后跟也有些磨损了，但是很好穿。 我明明记得自己把它塞在了左边数第四层第三格的位置，但是鞋柜里现在挤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而且尺码贼大。 我右边袜子的第二个脚指头前有一个小洞，很小，脚指头露出来的时候，像黏上去了一块小纸片，走路的时候我尽量把脚指头往后缩。 来来回回找了三圈后，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哪个缺德的男生把鞋塞到了跟我一个的柜子里，我的白色运动鞋委屈巴巴地缩在角落里，要不是我灵机一动，根本就发现不了它们。 我把那双黑色的运动鞋，藏到了鞋柜最下面一层，光线极暗的角落里。 不跪着找，他绝对发现不了自己的鞋子。 要不是现在是大冬天，我都怀疑里头会爬出一条蛇来。 慢慢找去吧。 我穿好了鞋，走到户外，脱掉了校服抱在怀里——大半夜，校服太招摇危险。 我决定跑回去，我跑步不赖，快一点的话，十二三分钟就能跑到学校门口。 而且跑步还能抗寒。 回寝室我要吃掉一整袋面包，和一包辣条，我一边原地跳跃热身，一边想。 听到这个想法，胃就像一只困兽，疯狂地朝外推挤酸水。 再忍忍，再忍忍。我摸摸肚子，安抚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