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远处莉莉丝的痛苦让埃温尔的胸口传来一阵怪异的疼痛。

    让他想到了曾几何时莉莉丝第一次见到她与天使在空中歌唱时跟着合的模样，那与水晶穹顶相应和，组成一段光与声完美和谐的旋律。

    他无法忘记。

    相反的，记忆中巨大厅堂和无数长椅的教堂更凸显了的虚无和冰冷。只有永远弥漫在天堂中的乐韵在轻柔低缓地演奏着。

    也许是对过往之事的渴望，也许是对无法忘怀的美好而留恋。即便那个满是金色麦田的地方早已不再有人居住，即使天使内部仍旧不停产生新的纷争。

    自从莉莉丝的离开，智天使塞缪尔反抗上帝后堕落，治愈天使拉斐尔的消失，智慧领域因此陷入沉寂，议会饱受困扰。

    只有他作为天使长担负了所有的职责，面对天使议会将要面对的最具有挑战的抉择——将莉莉丝作为亚当的妻子重新带回审判。

    而堕落的莉莉丝只有用神圣的光明力量将其rou体杀死，才能解放她脆弱的灵魂。

    他必须成为一只能够指明方向的手，但是在领域中的动荡对于他而言忽然变得格外陌生，对于天使们最崇敬的智慧圣杯歌声也不敢再度回应，他不知道无法现在的自己是否还有能够满足这份纯洁需要的能力。

    毫无疑问，米迦勒开始怀疑自己的忠诚。

    米迦勒——「与神相似者」，上帝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的天使。

    自诞生便代表了高阶天堂。

    他不仅有着凡人没有的勇气与无可比拟的威力，还拥有美丽的容姿。对罪恶都保持着绝对拯救的态度。最高阶的审判天使，清算世间邪恶。

    天使长米迦勒在地狱，手握十字剑刺穿了恶魔莉莉丝的胸膛。

    无数人类和天使都在传唱的传奇。

    可无人知道的是。在完成职责后，米迦勒跪在圣堂前祈求被放逐。上帝若有所思后点头允许。

    自那一日起，来到凡间的米迦勒变成了埃温尔。漫长等待中，力量远不如从前，在逐渐觉得自己与天堂失去了某种联系后，他感觉到了脊背的疼痛与膝盖的酸疼，这种类似人类的感觉让他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是啊，这些疼痛与被剑刺穿胸口比算得了什么呢？

    还不够，他需要撕裂灵魂的痛楚来弥补作为自我的救赎。

    「天使长无法回答我，便开始走神吗？」撇去一身漆黑，还能感觉到天使的圣洁感。塞缪尔语气中带着隐晦的讽刺。

    「如果你放弃抵抗，我可以让圣洁天使回到自己的地方」代表着审判的大剑指向曾经的战友。

    「你应该明白，天使议会早就被乌列尔控制，而不是你。但是主宰地狱的我想怎样自然由我决定」轻轻点开埃温尔的剑，他径直走向莉莉丝「还记得那一天，莉莉丝和我的盛大婚礼，在漫天的祝福中不需要如走狗般天使们的，可就是有不被欢迎者闯入破坏一切的美好。你敢说，你做的这些真的是为了所谓正义，没有一点私心吗？」

    熟悉的寒意袭来，莉莉丝挣脱凛的怀抱缓缓走向塞缪尔。她似乎看到眼前有着无法拒绝的人。

    「莉莉丝，停下」埃温尔手中的剑微微颤动了一下，几乎无法被察觉到。但他的意思依旧非常清楚。愤怒涌遍全身，面对这种厚颜无耻的挑衅，他也向前迈步，挺起胸膛，手指抓紧审判之剑。

    虽然无法预测塞缪尔在这数千年里又变强了多少，但他明白自己早已不如从前那般所向披靡。

    片刻之间，他相信塞缪尔就要向他兵刃相向了。就在这时，莉莉丝停下了脚步并且对他投来了一个近乎悲伤的表情。

    「离开这里，人间才是天使需要拯救的地方」莉莉丝说着，周身散发出光芒一般的脉动。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感受到，但埃温尔感觉到了，她的声音都发生了些许变化，那一份空灵而且神圣。

    不容辩驳。

    铠甲，飘逸的长袍和包裹手指的护甲手套全部凝聚为实体的光明。

    伸出的手靠近莉莉丝时候的暖意，如此真实，时间仿佛停滞。

    放逐后的每个夜晚，他会和凡人那样做梦。那不是应该有的感觉，而是一种更加令他沉浸于中，飘忽不定的状态。在那里仿佛去了一些他不曾去过的地方。

    一开始，这些梦往往令人愉悦，充满了天堂的倒影。仿佛回到了不朽的状态，但随着时间在黑夜中的流动，梦开始发生了变化。

    开始梦到了有某种东西在追赶他，而他无法逃脱。

    冰冷无情的阴影将他紧紧抓住，直到心脏停止跳动。他梦到整座人类城市被抹去，人类发出痛苦的尖叫，血rou身躯被一块块撕开，建筑倒塌，大地崩裂，一切化作虚无。

    埃温尔明白自己或许已经是个拥有弱点的凡人了。

    「过来」天使的傲慢，让他们看不清自己的命运。所以，因为是凡人，这一次，他绝不会放手。

    凛犹如局外人，怔在原地看着埃温尔向莉莉丝一次又一次伸手，语气坚定。

    「怎么，选择天使还是恶魔？如果真的是为她好，怎么会让她承受这样压力呢」仿佛是要驱逐走某种念头，尤其面对最敏感的问题。

    「我们的争执无法改变什么，她拥有随时有反悔的权利。足够自信的话，不如就让她回到人间。时间到了，她自会做出选择」

    塞缪尔饶有兴趣看了凛很久，隐藏着恶意般笑了一下「我和她都拥有无限的时间，拥有全部记忆的莉莉丝，我很乐意等她。只是这位天使长是如何考虑的呢？」

    听见塞缪尔十分无所谓的同意他随口说出建议。他一脸兴奋看向埃温尔。

    而埃温尔转过身，仿佛是要离开，凛挡住了他「埃温尔，我们甚至都不需要战斗，这场战役就要赢了，你在想什么？」

    如此直白的在所有人面前讨论，埃温尔没有回答。凛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僵硬和冰冷。他一直喜欢莉莉丝的不是么，所以才会强硬地将她从地狱中救出。

    凛不明白这份沉默代表着什么。

    他很害怕自己猜中了这份沉默的含义。

    他们就这样又站了一会，或许是自己压迫太紧，凛退到了一边。

    「拥有了所有记忆的莉莉丝是否真的还会甘愿回到那个毫无人性的天堂？你们是否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塞缪尔摇了摇头，表情中隐藏着更隐晦而潜藏着的险恶「千万年来，她所有经历的一切都在这里。人，事，物，比起你们在凡间短短数年所经历的一切来得更为深刻。」

    室内悄然无声，耳边如同置身天堂般乐曲变得轻柔，凛无法理解，他所说的时间概念。

    「坟墓就像蜥蜴的喉咙那样漆黑」压低的声音，莉莉丝身体摇晃口中轻轻唱着。

    「让我回去，塞缪尔」深呼吸，透过缭绕的雾气，看着聚拢在周围的面孔，和每一双紧盯自己的眼睛逐一对视，确保自己所说的话被每个人都听见。

    「我要回到人间。无论发生什么，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当然了，我的夫人。只是回去后的你要面对的可要比在这里幸苦得多」

    在所有人面前，轻轻挑起莉莉丝的下巴落下一个轻吻。

    温柔的触感让塞缪尔无比满足，他依依不舍地退后几步打了一个响指，蓝色光芒包裹着莉莉丝，凛以及埃温尔。

    透过缭绕的闪烁光芒，看着聚拢的烟雾，直到最后一刻，莉莉丝和塞缪尔都在深深对视着。

    蓝色雾气消散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塞缪尔走过浪川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蔑视的眼神继续向门外走去。

    有个人仿佛早已等在门口。

    「你是来晚了呢，还是不敢面对自己造的孽缘？」

    「广场已经被攻破，石像鬼所剩无几」

    「你要去人间吗？这里有我一个人足以」

    面对莲的答非所问，塞缪尔似乎毫不在意问着自己的问题。

    「呵，还是一样的自信啊，塞缪尔」莲忍不住嗤笑出声。

    「哼，你以为我是谁。比起这里，人间更需要你。去帮帮他们吧」塞缪尔头也不回，向着广场方向前进。

    沉寂弥漫了没有多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还真是始终是个天使，即使堕落了，也仍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