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赌我会死还是会消失

    沈临没想过答案会让他无法承受。

    他被巨大的自责和心疼淹没，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攥起，连呼吸都带着疼意。

    林医生做心理医生这么久，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她思考片刻，才喃喃道：“你……你还真是那个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让乔溪月相信他是。

    沈临让林医生等在客厅，他将乔溪月抱进卧室，关上了门。

    乔溪月乖顺的窝在他怀里，却有点太乖了，连点生气都没有。

    沈临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乖乖，对不起。”

    乔溪月声音很轻：“怎么了？”

    沈临去握她的手：“说好给你买的衣服，我没送到你手上。”

    乔溪月手指僵硬，心又开始跳的厉害，她听到自己问：“什么衣服？”

    沈临揉着她僵硬的指尖：“比那件红色棉衣更好看的衣服……对不起，我没回去陪你过年。”

    乔溪月发现自己又说不出话来了，嗓子像是堵了团棉花，她只能听到沈临的声音，他一直在说。

    他说：“前几天台风时cao你，我总会想到那个暴雨天你坐在我身上。”

    他说：“村子门口的橘子树前两年被砍了，不过我又找人重新种了，种了一村子。”

    他说：“我一直想说，用两根狗尾巴草给人取名，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他说了好多，说到最后，乔溪月感觉一滴微凉的液体从上面落到她脸颊上。

    不是她的泪。

    他说：“我好想你。”

    他没有一句说他是二狗，说的却全是两人那短短半年的事情，乔溪月却从一开始心里的惊涛骇浪到逐渐平静。

    她哦了一声，声音虽然有点抖，但还算镇定：“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一去不回？又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卧室安静了许久，沈临将她抱紧：“因为我很爱你。”

    乔溪月忽然笑了一声，将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格外眷恋的模样。

    她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在自嘲：“果然还是编不出来理由。”

    沈临眼里的悲伤快要凝成实质，他颤抖着手捧起她的脸：“乖乖，我不是你的幻觉，我真的回来了。”

    从他口中吐出的幻觉二字灼痛了乔溪月的心，她的手也在颤，伸过去抚摸着他的脸，像是在细细描绘着他的轮廓。

    沈临尽量让自己的眼里出现的是期待而不是负面情绪，主动将脸贴的更紧，可还是听到乔溪月问：“你知道了……所以你要消失了么？”

    他眼里滑出一滴泪，伸手将她在脸颊上的手握紧，侧脸吻了吻她的手心，说话的声音抖的厉害：“我不会消失的。”

    他知道乔溪月现在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走出认知障碍，所以他带她来卧室并不单单只是为了避开林医生。

    沈临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水果刀，保护套被他扯开丢到地上，他一点点撑开乔溪月合起的手掌，将木质刀柄放上去，再将她的手指合上。

    这把刀是他昨天看到的，当时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拿去厨房，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他将锋利的刀刃对准自己的心脏，乔溪月手一抖下意识要缩回去，却无法挣脱他的手掌，她眼里满是茫然和慌乱，问他：“你做什么？”

    沈临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的疼惜，他勾起唇，一如以往的笑着：“幻觉是不会出事的，所以你的手没必要这么抖。”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乔溪月就是觉得慌乱，潜意识里觉得绝对不能这么做。

    沈临见她有所松动，语气更柔和了：“乖乖，我们打个赌吧。”

    乔溪月怔了怔，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赌什么？”

    她察觉到手上力道松动，心下一松，赶忙将手缩了回来。

    沈临一只手摩挲着她后脑，在半空中抓住她的手，泪和笑一起出现，他轻声说：“赌我会死，还是会消失。”

    乔溪月心头一跳，猛地抬眼：“沈……唔！”

    沈临蓦地俯首吻住她的唇，乔溪月尝到满嘴咸涩的泪，吻很温柔，她却惊悚的瞪大了眼。

    利刃刺入皮rou的感觉让她手都在发抖，她慌张的用另一只手去推沈临，却被他按着后脑加深这个吻，与此同时握着她的手也跟着用力，刀刃又深入几分。

    有血滴落在手上，黏腻，温热，她呼吸都吓停了，沈临撬开她的牙关，舌头长驱直入，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在她口中同她缠绵。

    最后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双唇分离，他轻笑，眼泪却不断滴落，声音像是痛极了的颤抖：“乖乖，对不起，如果我当初勇敢点就好了。”

    乔溪月呆愣着，大脑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她无法思考，无法回应，只能听到他在哭，在说。

    他说一句，就啄吻她的唇一下。

    “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用邻居的身份回来，而是直接找到你，告诉你我回来了。”

    “可我担心你会恨我，更担心……我没有办法，乖乖，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很抱歉。”

    “这样其实挺疼的，但我明白这点疼比起我带给你的伤害根本不能比。”

    “你在哭么？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想过陪你去住院治疗，用更多陪伴和爱让你明白我不是幻觉，我真的回来了。”

    “但林医生说你存了死志，一定要将你拉回来，乖乖，我真的很怕，我没有办法，和你有关的一切事情我都没有办法维持理智。”

    “我只能这样做，对不起，又该让你难过了。”

    说到最后他口中已经开始往外溢血，身上的白衬衣也被鲜血浸透，瞧着已经格外渗人，但他突然笑了，带着歉意，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他的手已经软的无法再握住她的手，眼皮也在一点点合上。

    乔溪月依然毫无反应，直到听到他说：“现在，你可以继续相信我是幻觉，就这样等我消失。”

    “又或者，快点打120。”

    他弯了弯眼尾，眼眶里全是泪：“我赌你会救我。”

    那个笑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他就再也睁不开眼，额头一点点滑落，直到软软的窝在乔溪月肩颈处，没了动静。

    还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子，乔溪月终于有了反应，她瞳孔睁的很大，颤抖着将无意识握着刀柄的手松开，绕过他的背举在眼前。

    鲜红的血沾了满手，一滴滴血珠掉落，她张了张嘴，却没法发出一点声音。

    喉咙像是被滴落的鲜血堵住，连呼吸都困难无比，她大脑针扎似的疼，震颤的瞳孔不断往下落着泪，她却毫无所知，连眨眼都忘了。

    脖颈处的呼吸声逐渐薄弱，她耳边的嗡鸣声却越来越响，直到绷成一条线，钻进身体里。

    她终于能说话了。

    “沈临……”

    “沈临！？”

    “沈临！！！”

    温热的血在变冷，乔溪月的心变的愈发慌乱，她终于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会死。

    为什么会死？他不是幻觉么？

    他不会有事，这些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都是……

    客厅里焦急万分的林医生突然听到卧室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紧接着是乔溪月崩溃的哭喊，她瞪大了眼睛，赶紧超卧室跑去。

    推开门，红色的床单让她眼花了一瞬，再仔细一看，不止是床单，乔溪月怀里也抱着一个血红的人。

    她哭的格外惨烈，又很是无措，手虚虚绕在他身后却不敢触碰。

    “沈临，沈临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要吓我，救命，呜呜呜救命啊，沈临……”

    她看到门口的林医生，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林医生，你救救他，救救他，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她很崩溃，林医生也很崩溃，她没想到这个男人比乔溪月还疯，看着对方满身的鲜血，她甚至来不及去庆幸乔溪月已经认识到这一切不是幻觉了。

    林医生马不停蹄的打了120，好在大学附近就有医院，救护车来的很快，她陪着乔溪月一起上了救护车，一直跟到手术室门口。

    乔溪月呆呆的站在原地，过了半晌，回头问：“他是二狗。”

    林医生看的眼酸，轻轻点头：“对，他是。”

    乔溪月扯了一个很难看的笑：“这次他不是我的幻觉。”

    “对，他不是你的幻觉。”

    乔溪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会有事么？”

    林医生不敢保证，那把水果刀扎的很深，血更是流了一地，救护车上就已经开始实施抢救了。

    可乔溪月现在这模样，她哪里敢说实话。

    “他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