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家门口

    街上哀嚎遍地，连桃跟着章叔卷入大量逃难的人群，但人的脚步远不及战火蔓延的速度。连桃一边跟着仓皇逃窜，一边听旁边的人说闸北那边的仗一时半会打不完，不知道上海的驻军撑不撑得住，要蔓延到内部了云云。

    眼见街上逃难的人越聚越多，连桃很快跟章叔也走散了。连桃只得一边跟着人群跑，一边试图在人群中寻找张显和方姨的踪迹。但此时的人群如乱畜，加上夜色已深，她根本不可能认得出来。

    忽然有一个男孩狠狠撞了她的肩，然后从人群中脱离出去，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连桃：“阿显！是阿显吗？！”

    连桃觉得那个男孩特别像阿显，于是立即拨开人群，朝男孩消失的方向走去。

    连桃越是跟随，越觉得那个男孩像张显，而且当作战的火光照亮夜空时，她清楚看到男孩手里确实拎了一个藤编的箱子。

    连桃：“阿显！我是连桃啊！阿显！”

    连桃因那个藤编箱子坚定了想法，跟着男孩往人烟稀少的反方向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连桃感觉自己脚底都已磕磕绊绊地使不上力，嘴唇也干裂了起来，渐渐喊不动了，周围的景色更是愈加荒芜，快要看不见城市的影子。直到出现一方破旧的庙宇，男孩忽而不见了踪影。

    她抬头看了看月亮，感觉自己至少跟着那个男孩跑了两三个钟头，如今已是深夜了。

    连桃对着男孩消失的地方发愣，她怯怯地喊了一声阿显，只有荒草被北风拂过的窸窣声回应她。

    深夜的北风骤冷，连桃四下打量，远处的炮火势头并未有所减少，她发现寺庙中有暗荧荧的火光，便随手抓了把泥土，将自己头脸都涂得漆黑，身上故意又躺下打了个滚儿，才大着胆子进了寺庙。这招方姨教过她，深夜独行一定要把自己弄得脏臭，她们底层人没有财，但女儿身最怕被人盯上，那后果才是惨烈。

    连桃故意揣起双袖，学着男人的样子迈着八字步进了寺庙，发现庙中有零星流浪汉正在休憩。众人见连桃脏臭邋遢，庙里光线又昏暗，以为是同行，压根没人搭理她，翻倒都把自己身下的干草拢了拢，生怕被人抢了去。

    连桃见正殿人太多，于是找到一处角落的偏殿休憩。惊喜的是，竟然有贡果！

    连桃：“神仙大人，佛祖老爷，小女实在太饿了，能不能借我吃一吃，等我改天回城，拿双倍的果子来孝敬您！”

    连桃敷衍地念叨了两句，立即冲向了贡果。她实在太饿了，晚饭没怎么吃，又跟着那影子走了这么久的路，见到那一盘苹果简直两眼放出了绿光。她甚至来不及擦一下果子的表面，就已经将它们吃得七七八八了。

    吃饱的连桃满足地靠着角落的蒲团躺下，不管怎样，至少现在是安全的，她决定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再去想别的办法。心里这么盘算着，疲累的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连桃……连桃？”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草木的味道夹杂着血腥味，贴近了她的耳畔。但连桃并没有被叫醒，只是委屈地皱了皱眉，很讨厌被别人打扰自己的美梦。

    “你怎么在这儿……我以为我没命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