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主25心的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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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的房间后我觉得有些疲乏,于是很早的就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黑,蒙托说以撒找我有话要说。 我睡足了精神好些,想起他白天干的事,也十分气愤,于是找他理论。 以撒在他的那个城主的房间里,这座小城的城主府里还住了许多人,他这个城主房间并不宽敞,被人用木板分隔成了几个隔间。 “你白天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还没开口,我就率先逼问,“你想干嘛?为什么对别人称我是什么伊利亚?” 以撒坐在桌后,桌子上面摆了几迭卷轴。“尤拿人十分排外,尤拿教徒尤甚。不仅是非尤拿人,就连他们自己的族人,教义也是十分严苛的。但是我意识到,信仰只有为人所用时才可以聚拢人心,发扬光大,若是想在迦南这片土地左右逢源,保住先祖留下来的遗产,在两个帝国的左右夹击之中求得一线生机,就必须要团结。”他说,“我自小就和伊扎克认识,他给了我许多知识和见解。而生活在尤拿宫廷,我总在大尤拿王的身边,接触了许多尘事俗务。我知道罗马人排斥我们的理由,虽然它号称是一个宗教宽容的国家。所以我开始编写教义,学习尤拿教的内容,并加以革新。我摒弃了其中落后,有伤害性,排外的那一部分。正如你所看见的,割礼就是其中之一。” “伊利亚是你写的?” 这家伙居然从小就开始瞎编宗教典籍?! 厉害了。 “并非如此。这人本就存在,她是教义所写的,贞洁女性,有感而孕,身怀圣子。”他说,“我只是稍作修正,因为我母亲毕竟不是有感而孕。” “对了,你父亲究竟是伊扎克还是大尤拿王,还是那个亲王…”我想起来这件事了。 以撒叹了口气。 “是尤拿王。”他说,“我已经说过一遍了,你为何不信?” ……我这不是看你和伊扎克更像父子似的嘛。 “当然,编写这件事,其实最早是约伯的父亲开始的。”以撒正色道,“即使是尤拿教的内部,也分为数个分支。教义经典的释义,也根据祖先分支的不同而有所不同。那件波斯人所求的圣物,也就是我用以交换波斯人支持的东西,最早是约伯他父亲保管的。后来因他一家遭到迫害,也就被大尤拿王收着了。后来就给了我。约伯的家人乐善好施,喜欢接济穷人,他父亲是在经义上颇有研究的一名学者,也是有名的祭司。曾经他救过一个天阉之人,那人按理来讲是无法受割礼的,他的父母也因此被指责为是有罪恶而导致贻害亲子,惨遭处死。原本纯洁的教义因为政治而被利用,被玷污。” 他握住双手,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多了几分凝重。 我听他讲话,愤怒也压下不少,只是叹气。 “即使你这样把我捆绑上来,我也不会为你说话。”我说,“我绝不会不自量力的干涉他的决定。” “自得到那件圣物的第一晚我就做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梦。在那之后,我就学会了这个能力。而且我发现只有我可以。约伯说他在父亲钻研经义留下的记录里,我的情况与救世主完全符合。”以撒微微一笑,“不论这经义传说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我相信这世上存在一种力量。正如您白天所说,这是来自于天父的素质。这素质不仅在我的灵魂深处,还在您的灵魂中闪耀。真王,韦鲁斯,或许在这世上还有其他人,都有这力量。这力量会使分离和对抗消解,会让人意识到,在无尽的争夺与苦难不休之上,还有一种存在会让人联合。这其中您是特别的。这是一种直觉,或许来自于这素质。我对您的身份便是这样看的——您是这样的存在,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为维系着这片土地八方的纽带。” 我微微怔住了。 他说的这话,虽然并不是完全的现实,但却和我所知道的神力复苏,以及更久远的神族传说有相通之处。 那“素质”是什么?在我看来是灵魂之火的碎片。眼前之人,他的灵魂肯定留有某个神的灵魂印记。如今这遍布大地的所有人类,都是那些当年逃难而来的神族的弱小后代。 “真王在说服我的时候便说,要他情愿停下战争,必须要您在中间。那片缓冲地带,那白色山脉以南直到沙漠间的土地的主人如果是您,他便可以改变他的看法。”以撒摊手解释,“至于韦鲁斯,我相信真王的判断。正如他所说,刺客的立场从来并非基于某个人类或者人类的国家,既然您已经被刺客选中,说明您的立场就应当是刺客的立场。” 我有些茫然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打算,我现在仍然觉得他这一番话稍显荒谬。 这话是要将我至于一种境地——在中间当中立国,靠着男人的威望立足,成为一地之主,这种情况简直可笑。 “左右逢源,我也不过是另一个你父亲。在我离开后,一切不过又回归原点了。”我说。 “我生父所想所思还有他的觉悟和您有本质上的不同。”以撒说,“据我所知,刺客大师在北境充当的便是这样一个角色。而因为他在,西至不列颠尼亚,东至黑海东部,这一片北方地带形成的贸易使得罗马北境维持了近三十年的和平。虽不称繁荣,却也是伟大成就。这便是我所听说过的一个有力量者的现实案例。而您如果能争取这样的时间,在两河经过的平原,以及诞生了最初天父选民的地方,我们将会有一段时间构建一种秩序。” 我嘴角扯了扯:“哪种秩序?不会是,由你想象中的教义所构建的秩序吧?你想骑在罗马人的头上,还是要看看自己的军队和对方哪边更强。” “我想要的是那种即使形式上毁灭了,却依然能不朽的存在。”以撒并不生气,而是慢悠悠的说道,“有形的一切终将走向末路,因为rou体的存在总是带给人各种痛苦与诱惑。即使是罗马。而只要立足在这片土地,由此向八方传达真正的理想,那一定会将希望的种子留在这里。” 我伸手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已经很久没有被这种仿佛有病的理想主义式宣言攻击过大脑了,以至于乍然听到,我实在是慎得慌,甚至有些反胃。 那么他知道人类在宇宙浩瀚前的渺小吗?就连脚下的大地也总有一日会被吞噬,短暂如一瞬的岁月里,哪有什么是不朽的?思维闪现迅捷如电,转眼间就可以将宇宙的起源与终结回顾一遍,那在这一瞬,思想是不朽的吗? 我想着这些无边无际的东西,陡然升起一股失落感和虚无感。 不,我怎么会…… “我不知道为什么,夫人,我看到您时觉得您眼睛里多有倦怠之意。”以撒拿起一旁的蜡烛,朝我的方向推了推,“那就像是遭受了许多不知为何而来的苦难而遗留下来的麻木,那就像是深陷深渊被黑暗笼罩,再回到光明时却无法接受阳光的暗淡。” 我抿着嘴唇,嗤笑出声:“你想多了。你并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不要妄加揣测。” 以撒浑不在意:“您曾经或许为了生活而委曲求全,为了食物与栖身之所而顺从的躺在那些人为您建造的牢笼。如今,您rou体的需要已经得到满足,可心却还是空虚的。” 他的话让我不得不把视线移开,转而看向一旁。 空虚? 他说我空虚? “我不是一个喜欢听人用rou麻和自以为是言论劝慰的人。”我艰难的开口,“这世界无论如何,都并非是善或者恶的。世界就是世界,人类就是人类,溪水不会因为你善良而逆流,太阳不会因为你罪恶而不再升起。人的种种认知,不过是基于他自己的立场。其它人没有在乎的义务,非人之物更没有了。因而,心的空虚只是因为贪心不足,或所求本身就是错误的。” 没错,这是观念造成的。 因为认为自己需要,所以没得到时就会空虚。实际上,自己可能本身不需求……或者说,自己想象中内心所需求的东西并不存在,认为自己需要只是一种错觉。 我不知不觉的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仿佛用这种行为坚定我的观点。 “您不相信这世间是有爱的吗?”以撒说,“爱是存在的,并不是基于本能的需求。人是需要爱人的,无论是爱谁,因为这也是为了活着。心也有它的饥饿。” 他看着我,双眼中浮现的是我的倒影。那两个小小的影子犹如光点,将他双眼映衬的犹如含着一层水光。 我被那目光注视着,再次感到一股战栗悄悄从脊背爬走。像是一股利剑穿刺胸腹,那一瞬我竟有被剖心挖腹的感觉。 爱是存在的吗? 或者说,爱是存在的,但它可能会有一天出现,让我感受其威力…或是魅力吗? 这名字虚无缥缈,每当念起能清晰的听见其音节,但却无法捕捉,求而不得。于是使人不禁怀疑它的存在。 “您应当爱上什么人。”他说。 他像是察觉什么,双眼如炬,一字一句细细揣摩。 “我听说您要把这孩子送走,给他父亲,您为什么不爱他呢?我还见您几乎从不提起真王或者什么人,或者是刺客,或者是您丈夫。所以您是都不爱他们吗?既然如此,那一颗属于人类的心是永远无法满足的。纵使能在梦中看见一切的尽头,也似乎能以更高深渺远的身份审视这世间,却仍会在清醒时怦然坠地,感受到沉重现实的压力与枯燥干涸的酸苦。” 我无端烦躁,站起身来,掀翻了他的桌面。 我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新的辩论,他再次不遗余力的要勾动我的情绪。就好像是发现敌人弱点的猎手,用尽全力的攻击。 还是说——我竟不自觉被他说中了? 巨大的噪音过去没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尊敬的以撒,您没事吗?”一个男子的声音。 “没事。”以撒平静道。 --